撰文/簡毓嫺(新竹)
(攝影/孫保源)
多年前,我曾在職場上遭遇霸凌。當時,「霸凌」這個詞在社會上並未引起關注,而我也不知該如何保護自己,腦海中不斷理智的自我安慰:「或許是我上輩子欠她的,趕快還一還就好。」但身體卻如實呈現內心完全過不去的那道坎。
每天起床睜開眼,想到要上班就感到痛苦;到了公司門口,更有種快要無法呼吸的壓迫感,甚至嚴重到開始落髮。當我無意間觸碰到頭皮上十元硬幣大小的光禿時,我嚇壞了,這才第一次認識到由壓力形成的「圓形禿」。
不久,我藉著懷孕須專心養胎之由提了離職,也以為只要離開那個環境就好了,殊不知心裡受過的傷,潛意識會記住。
離職後的五年間,我數度夢見自己與那位同事吵架,我將現實生活中隱忍的話,在夢裡盡情地宣洩,並告訴自己,此生再也不要遇見她,她是我生命中最恐怖的惡夢。
在我離職後,對方不知什麼原因態度大幅轉變。她會在我每年生日時,寫訊息祝福我,遇到節慶也不忘捎來問候;許是她承接了我的工作,知道工作上的甘苦,所以開始能同理。透過共同的前同事,間接得知她開始接觸身心靈課程,為此做了不少改變。
但是,我仍未做好面對她的準備。許多次前同事邀約的聚會,只要有她在,我就婉拒出席。直到有一天,一位遠嫁國外的前同事回臺度假約大夥見面,她希望我能出席,並對我說了一句關鍵的話:「大家都當媽媽了,心都變得更柔軟。過去的事情,要想辦法走過去。」
看在與前同事的交情上,也因為這些年對方的祝福簡訊不間斷,於是我鼓起勇氣答應參加聚會。
時隔五年,當我再度見到那位傷害我的人時,心裡非常緊張不安,掛著禮貌的客套笑容還帶著微微顫抖。幾小時候,我們之間的尷尬,就在大夥嘻笑分享彼此的媽媽經中,一點一滴的消融。
(攝影/周幸弘)
聚會結束準備離開時,她擁抱了我一下,當下彷彿有股電流竄過全身;一個我說過此生不想再見的人,如今不只見到了,還彼此擁抱了一下。
回到家不久,我接到她的訊息:「今天見到妳,很開心!很抱歉,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傷害了單純善良的妳!」
克制不住的眼淚,讓我淚如雨下。當年,她在我的心上挖了一個大洞,但她用誠意,一匙一匙的努力填補;那一個擁抱、那一封訊息,填平了洞、撫平了傷。眼淚流的,除了是委屈總算被看見,更是深深的感謝。
多少人傷了人而不自知,多少人獨自舔舐傷口度日。我何其有幸,傷我的人能有自覺,更擁有強大的勇氣面對過去所做,並且真誠的道歉。一直在我心裡的疙瘩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放鬆與喜悅;當下我知道,我們彼此已經化解惡緣為善緣!
上人在海外慈誠委員授證營隊上開示:「過去也許曾經人與人之間有不調和,要結好緣,所以回去也可以跟過去有摩擦的,打通電話或者是line一下,跟他們分享,過去曾經有一點彼此之間的成見,也許都是我不對,向你道個歉。」
「這樣的道歉也很簡單,現在的line也很簡單,所以手一指,就可以解冤釋結。過去的有冤,恩恩怨怨的,一個指頭,總是寫幾個字,那就是解開了。心安了,安了過去的結,也是把自己的結也已經鬆綁,也是解開了。這就是『皈』,反黑皈白,人與人清清楚楚,我們的帳該還的還了,所以清清楚楚。」
人生路上,我們難免有時傷害人,有時被人傷害,但最要避免的,就是與人結惡緣。一旦想到踏進棺材的那一天,留在世上的人想起我時,會是一陣溫暖,還是恨得牙癢癢,就不自禁提醒自己「要成佛前,先結好人緣」。
道歉與原諒,都需要極大的勇氣;願我們心的空間,只留給愛,沒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