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不簡單》Part-A【心的潛能】

文/慈韡；圖/陳亦珍

面對老人家的嚴格對待，
我以為媽媽是默默承受，
沒想到她竟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噹！噹！噹！」客廳牆上的鐘連敲了好幾聲，宣告現在已經晚上六點了！媽媽卻還沒回到家，準備晚飯......

「慘了！如果來不及在六點半準時開飯的話，等會兒阿嬤又要生氣地坐在玄關等媽媽了。」還在讀高中的我，心中暗叫不妙。

老人家對於生活規律，總是有些堅持，晚餐如果晚了五分鐘，阿嬤會立刻板起臉孔、大聲斥責，媽媽總是不加反駁地低著頭默默承受。會晚了些，是因為媽媽在臺中慈濟分會擔任諮詢志工，一通又一通的電話，使她無法準時回家。

後來，媽媽又承擔了文宣組長工作，不僅每天早出晚歸，晚上還一直講電話、聯絡事情，要不然就是修改文宣組員們所寫的活動報導，直到三更半夜。

為了彈性做慈濟，媽媽甚至找了一個保險業的工作，每個月低空掠過達到公司要求的基本業績後，所有時間就是積極參與慈濟活動。

記得媽媽最常跟我們說的一句話是：「你們要知道哦！媽媽的慈濟是比媽媽的生命更重要喔！」

當時我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都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看到媽媽這麼無怨無悔地投入，我們三姊弟不約而同地各自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好像也從沒讓媽媽擔心過。

◆忍而無忍

早期，慈濟常常有列車回花蓮靜思精舍尋根，兩天一夜之行，媽媽勢必無法趕回家煮晚餐。出發一個月前，她就開始每天祈求觀世音菩薩，希望阿公阿嬤能夠答應讓她回去心靈的故鄉。說也奇妙，或許也是心誠則靈，老人家每每到最後都會答應媽媽的請求。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有時因無心之過，招惹阿公阿嬤的不快與責罵後，要請他們用餐時，媽媽因心裡懼怕，總是先站在門外默念數聲佛號，虔誠地祈禱諸佛菩薩保佑，並發願要用心和阿公阿嬤結好緣，才有勇氣敲開房門。

阿嬤有個嚴格的家規──吃完飯馬上要把碗盤洗好，也不准爸爸和我們幫忙做家事。有時，媽媽明明已經很累了，但還是打起精神把家事做完才休息。

二十多年來，媽媽就在事業、志業和家庭之間，竭盡所能從中取得平衡。現在想想，也真不知道是什麼力量讓她撐過來的。

媽媽從沒跟我們提起這些點點滴滴，但是同住一個屋簷下，我很清楚媽媽的辛苦，也一直以為媽媽默默承受這些，從來都沒抱怨過，已經算很了不起了......

近幾年，七、八十歲的阿公、阿嬤身體都有些狀況，兩位老人家似乎是「轉囝仔性」，成天吵吵鬧鬧。

某個大熱天，阿嬤搶了阿公的扇子，阿公居然朝阿嬤的大腿咬了一大口，害阿嬤痛得哇哇叫；有時候，睡到半夜，兩老會突然大吵大叫，把全家搞得雞犬不寧；在凌晨發生的巨響，更是讓媽媽嚇得驚醒、起身飛奔查看，原來是阿嬤起床如廁時，重心不穩跌倒在地。

不知何時開始，阿公會打電話到警察局「編故事」，說自己午餐的雞腿冰在冰箱被偷了，或誰、誰、誰拿了他的錢，要不然就說家裡有小偷，要進來搶劫等。後來就醫，才知道阿公罹患了阿茲海默症。

媽媽仍是盡責地照顧兩位老人家，噓寒問暖，和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沒兩樣。我開始感到有點驚訝：這麼多年了，媽媽難道連一點怨懟都沒有嗎？怎麼口氣還能這麼好，舉動這麼貼心？

後來，阿公因病往生。舉行告別式的前一晚，爸爸媽媽帶著我們三個孩子，在阿公靈前祭拜，媽媽一邊磕頭、一邊流著淚說：「阿爸，阮尪某『卡憨慢』，不是很會賺錢，沒有把您侍奉得很好，請您原諒；也很感恩您，選擇跟阮住逗陣，幫忙阮照顧這三個囝仔。如果沒有您，阮不知道要怎麼走過來。真的很感恩您！」

聽到這席話，我一直掉淚，一方面感念阿公、阿嬤對我們的照顧，另一方面也驚訝媽媽竟然一點都不把過去的事放在心上。原以為媽媽是「不得不忍」，沒想到她是「忍而無忍」，還對阿公、阿嬤抱持著這麼深厚的感恩心。

◆愛與祝福

以前，年輕氣盛的我總是自恃甚高，覺得爸媽見識淺薄、什麼都不懂，不僅說話時常對他們大小聲，也愛主宰控制一切，加上爸媽不論什麼事都對我無限地包容，明知不應該這樣，習氣就是改不過來。

媽媽如此的身教，讓我發覺原來「聰明」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真正要學習的是「智慧」！我感到很懺悔──爸媽這麼愛我、容忍我，難道我連對他們聲色柔和都做不到嗎？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改變我的習氣？

我在高科技產業工作，工作壓力很大，每次一領到紅利和股票，就是拿去享樂。現在回頭看看過去幾年，只是一直工作、賺錢，再去遊山玩水、把錢花掉，要說有什麼值得回憶，除了工作，似乎就是一片空白。

記得媽媽以前常對我說：「與其留『世間財』給你們，我寧願留『功德財』。」

那時，我還庸俗地想：「沒有錢萬萬不能，我長大一定要努力賺錢！」

在我結婚生子、參加志工培訓、受證慈濟委員，跟著媽媽的腳步踏上菩薩道後，我慢慢地能夠體會到她話中的含義。這些充滿智慧的身教和言教，是一個媽媽可以給她的孩子一輩子最深、最濃的祝福！

本文獲「慈濟人文志業中心」授權，轉載自《道侶叢書 生命系列021》簡單‧不簡單(出版日期／2011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