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明含
⌾楊緒棣副院長(臺北慈濟醫院副院長、泌尿科主治醫師)
(圖片提供/慈濟基金會,資料照片)
與佛初相遇
當年緒棣才五十七歲的爸爸,因心肌梗塞動手術,縫合傷口後心臟突然停止跳動,經急救後住進加護病房,昏迷了四十五天。當兵中的緒棣一有空,就到台大加護病房陪伴他,隨時注意生命現象的大小變化,跟醫護人員反應最新數據。四十五天之後,爸爸居然有反應了,清醒後卻怪他:「你怎麼一天到晚放日本軍歌給我聽?」
「我以為你愛聽日本軍歌啊!小時候常聽到你在聽,而且跟著唱,特地去買來放啊!」
「那是因為當年苦哈哈的,我聽日本軍歌來提振士氣啦!」
大哥在爸爸昏迷時許願:「爸爸活了之後,弟弟就要吃早齋!」
緒棣驚訝大哥許的願,竟要他吃齋,但也歡喜接受,開始為父親的健康,認真吃起早齋。所幸父親在加護病房住院六十天,普通病房再住四個月,終於出院了。
五年後,緒棣開始當主治醫師時,父親過世了。他繼續照顧媽媽,她罹患糖尿病已有四十幾年,現在已經八十幾歲,一直調養得很好。自緒棣讀國中開始,母親已經跟著姑姑吃齋念經。因為照護父母,他對糖尿病、急重症的病人,才有更深入的認識。
在醫院多位同事的鼓勵下,他報名參加慈濟慈誠隊培訓。沒想到因為參加中國四川大地震的賑災,回到台灣被告知培訓課程請假次數太多,居然不能繼續培訓,與慈濟的因緣暫時中斷。事隔多年,才又重新報名培訓。
驚訝的是太太居然也很想認識慈濟,也想行善助人,因此主動參加培訓,夫妻倆同師同道,彷彿又回到草根服務隊的青春時光,每次一起培訓後,都有開心、安心、暖心的感覺,這樣的溫馨相伴,更激勵了緒棣不退道心。
2016年底參加入經藏演繹,隔年初緒棣跟太太去日月潭,坐船到玄光寺,正好通往玄奘寺的步道修好,當天下午開放通行,他跟太太是第一個走上步道的遊客,因緣實在殊勝!他到玄光寺帶回了經書,開始大量閱讀佛經,認真接觸佛法,人生觀自此有了大轉變。
二○一○年十月梅姬颱風在宜蘭造成災情,臺北慈濟醫院醫護同仁前往賑災,楊緒棣(右一)徒步分送家庭醫藥包。(攝影/朱英彥)
找到定心錨
緒棣一心想打造完美的醫療環境,因此非常重視醫療品質,很多論文因應而生。他還曾承擔慈院醫療品質中心主任,曾有學生告訴他:「您以前都說我的醫療標準是最寬鬆的,現在我在別家醫院,卻是最嚴謹的醫師。」
2019年,他當了慈院副院長。看到環保菩薩在大街小巷默默撿垃圾、資源回收,讓他非常感動。緒棣在慈院新人營時,也跟他們一起打掃過。每天參加志工早會,許多慈濟人的分享,更讓緒棣見苦知福,年紀越大,越容易感動流淚。每每在重大災難發生後,見到慈濟人的身影,從頭到尾協助與陪伴的只有慈濟人,慈濟的大愛,讓緒棣的心更加溫柔。
2020年到花蓮參加精進營,因為林俊龍執行長提到素食的好處,加上台北慈院營養師張亞琳分享她參加國術比賽還得冠軍,讓曾經練過國術的緒棣,以環保的理由開始認真吃全素。
「大學時期,我曾經『假文青』,參加台大的佛學社,跟著社友坐禪、打佛七。」
「後來看了六祖惠能禪師說乖乖坐著,一念不起就能成佛的話,那石頭也能成佛。」
才醒悟重要的是心要定,不起惡念。慈濟雖不特別主張坐禪,但在救災救難的過程中行經,心境卻是平靜的,這才是真正的禪定。
現在的緒棣擔任台北慈濟醫院副院長,近幾年主要任務在於協助全院各部門資訊系統的順利運作。自己雖不是資訊人,面對不熟悉的領域,每天忙到心疲力竭。以前的他以理相爭,但現在明明很生氣,也會壓下自己的氣焰,聆聽對方的需求,學習忍辱波羅密。
全球大爆發的新冠肺炎危機中,台灣在2021年5月19 日宣布全台進入三級警戒,所有的醫院都成了生人迴避的禁地,慈院全體同仁卻恪守醫護崗位,且收治了一位他院不敢收治的染疫孕婦。
「當時她已呼吸窘迫,情況危急,需要緊急剖腹,才能保住這對母子。」
孕婦的老公也因陽性反應,正在隔離當中。凌晨一點半,黃思誠副院長緊急召集醫護團隊會診,研判若及時不插管,命在旦夕;但插管後要使用藥物,怕影響胎兒。跨團隊會議前後召開三次,每次15~17人與會,反覆拿著手機跟家屬溝通插管的必要性。
緒棣擔任開刀房手術管理委員會主任委員,首要之責是確保孕婦、開刀房及全院所有同仁安全。手術前為了以超音波了解子宮與胎兒的情況,產科劉謙慧與毛芷苓醫師研議,先用保鮮膜緊密包住超音波,不讓病毒沾染到機台。做完檢查,拆除保鮮膜清潔之後,再將沒被包覆到的輪子,用紫外線仔細消毒過。
終於說服家屬同意插管,前後動員一百多位醫護、行政團隊搶救孕婦,所幸母子均安,母親五天後順利拔管,小嬰兒也沒被感染。為確保開刀房清潔安全無虞,他鼓勵印尼清潔員阿蓉參與這場殊勝的急救任務,在她正確著裝後,緒棣為她拍照並加油打氣。在疫情緊繃的三級防疫當中,促成了這段全國媒體爭相報導的佳話,也讓全球見證了慈濟的大愛。
也因這段殊勝的因緣,醫護團隊累積了難得的經驗,兩周後,邱筱宸醫師又為另一個確診而發高燒的產婦緊急插管剖腹,五分鐘之內讓寶寶平安離開母體,在全球新冠肺炎瀰漫的肅殺之氣中,再次成就了一篇母子均安的奇蹟!
曾經自許「我本楚狂人,狂歌笑孔丘!」如今的緒棣,縮小自己當真善美志工、大愛台特派記者,忙碌中臨危不亂,訪問手術前後坐鎮指揮的黃思誠副院長及同仁,紀錄下這段難得的慈濟大藏經,適時補位,成就他人,自己卻完全不露臉,實在讓人讚嘆!
緒棣,正像隱身江湖的大俠,因為不求名,故不隨便拔刀;也因無刀勝有刀,在杏林方能稱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