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劉麗美、攝影／周幸弘

柔和的微風吹拂著內心最深的思念，記憶中故鄉的田野，綠油油的稻田隨風搖曳，蝴蝶在花朵上飛舞，腳踩在厚實的泥土上，有著溫暖的安全感。田埂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卻看不清楚臉龐，越想往前看，卻越離越遠，急著想喊出名字「阿……」。

是那個人沒錯！但叫什麼名字？阿盆嬤怎麼也想不起來，模糊中聽到自己呼喊的聲音，驚醒了過來，眼前依舊只有一片黑，一陣陣寒意讓身體冰冷了起來，打了一個寒顫，趕緊拉上棉被，想再回到夢境中尋找那一位熟悉的身影……

阿盆嬤，出生時在臉盆中小小的身軀，被取名為「盆」，從小看到的世界就是一片模糊，漸而失明，背負著身體殘缺的包袱，在清貧夫家生活過得艱辛，兩個兒子又因病往生，人生歷經苦難的波折。

九十六歲的她患有失智及重聽，住在鐵皮搭建的簡陋矮房裡，分不清白天或黑夜，只有肌膚感受得到寒與熱，雖然與小兒子同住，但常獨自守在空盪盪的房間裡，漫漫長日，沒人傾聽她說話，她也道不清自己的人生故事。

「阿嬤！醫生來看妳了喔！」嘉義人醫會來到阿盆嬤的家，發現前門是鎖住的，一行人自然地走到旁邊廚房的側門，輕輕一推，門就打開了，關懷阿盆嬤十多年的人醫會，對於居家環境位置，就如同自己家般再熟悉不過了。

打開房門，阿嬤小小的身軀蜷縮在棉被裡，看不到頭及腳的位置，床上盡是灑落的食物殘渣，志工清理好床面，要扶阿嬤坐起，但她卻把棉被拉得更緊，可能依稀聽到熟悉的聲音，稍微配合量血壓，數據很正常，彷若一切都很順利。

「咦！阿嬤的衣服怎麼是濕的？」一檢查，原來厚重衣服及褲子全都濕了，打開尿布，悶濕已久的排泄物形成一股刺鼻難耐的味道，直嗆到鼻口。醫護人員及志工忍不住直咳嗽，有的趕緊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但心想：「阿嬤身體又濕又髒，一定很不舒服，趕緊幫她清理乾淨。」

阿嬤重聽又眼盲，要幫她脫換衣物及清理身體是一大工程，任憑大家如何的哄著她，阿嬤仍不安地用力揮舞著手腳，而護理師也被揮打了好多下，索幸抱著阿嬤的身體，如同抱著小孩般，這時阿嬤才稍微安穩下來。

而剛好醫療手套用盡，志工徒手以紙巾擦淨阿嬤身體的排泄物，「這和幫家人擦拭身體一樣，沒什麼好怕髒的！」志工如常的更換好尿布，幫阿嬤換上一件黑紅相間的毛上衣，搭配寶藍色亮麗外套，及保暖的厚黑褲，整個人煥然一新。

「阿嬤很漂亮！讚喔！」剛被揮打多下的護理師雖然還氣喘吁吁，但仍笑容滿面的稱讚起阿嬤。護理師表示，阿嬤就如她照顧的病人，雖有揮打的動作，但不是故意的，也不覺得痛！看著阿嬤滿足的吃著志工帶來的早餐，忍不住露出會心的一笑。

阿嬤在幾年前狀況比較好，總把人醫會當成記憶中的親人，常笑著敘述不太清楚的話語，這時大家會握著她的手，呵護的拍拍背，肌膚觸感讓她感覺有人陪伴，她常說著說著就安穩的睡著了，現在的她雖很少離開床，但人醫會持續這分溫暖的愛，讓阿嬤夢境中的美好得以延續下去。

病患無法自理身體，就如佛經裡所說的「觀身不淨」，證嚴上人：「我們身體實在不乾淨，即便身體健康，九孔常流不淨物(九孔為二眼、二耳、二鼻、口、大小便道)，更何況身有病痛時，沒有人照顧及清理，傷口異味瀰散；甚至一口氣上不來，身軀開始腐敗……」。

如何修行「觀身不淨」？上人勉眾把握有限時間付出，好好利用健康的身體，身就是載道器，入群處眾，去做利益眾生的事。病患身上的疾病和傷口，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但人醫會成員不畏與之為伴，拔除病患身心之苦，即是行利眾之菩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