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許愷玹

嘉義慈濟診所歷時四年籌備，2020年8月13日在嘉義市仁愛路開幕，蔡任弼醫師(左一)在開幕蛋糕上，以鮮奶油寫下恭祝詞。(圖片來源：許愷玹)

「妳是蔡任弼太太?唉呦~那個那麼兇!他那麼兇，妳怎麼敢嫁給他?」慈悅師姊聽到葉璧禎師姊介紹起我時，口氣非常戲劇化地表達她的想法，「他真的很兇，我沒見過這樣的，沒想到現在是他來接嘉義診所!」我一時啞口。

那是2020年，我家師兄蔡任弼醫師甫接任嘉義慈濟診所負責人，某次活動後，大家齊聚在慈濟嘉義聯絡處的會客室裡，慈悅師姊留給我一個很隨和、很親切又很驚嚇的初次見面印象。

蔡醫師讓人看起來比較嚴肅，但我從未聽過別人形容他「很兇」，大部分的人對他的印象都是很斯文也很和氣。蔡醫師在家裡面，是個體貼溫柔且從來沒有脾氣的人，就連講話大聲也不曾有過，娘家與朋友們總是說我嫁了個好先生，我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問我：「怎麼敢嫁給他？」

2023年5月15日，嘉義慈濟診所舉辦浴佛典禮。(攝影/王翠雲)

我納悶地跟蔡醫師問起「那位師姊是誰?為什麼會這樣問我?」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慈悅師姊是負責手語演繹的，會到慈濟各地的據點指導大家。前幾年的一次大林慈院歲末祝福手語演繹時，從來不參加手語演繹的蔡醫師被叫去參加，他其實心裡已經很不願意了，卻又在一次排練時聽到慈悅師姊不客氣地把大家喊來喊去，蔡醫師的心裡更是不開心。最後，因為慈悅師姊請一位專業的舞者示範一個很困難的前滾翻動作，蔡醫師氣得轉頭就走，拒絕參與。蔡醫師在重述當時情況時還很不開心地說:「罵人那麼不客氣，還叫我們穿著醫師袍做那些動作，是在羞辱人嗎?」

嘉義慈濟志工、慈濟嘉義診所醫療同仁，為嘉義縣六腳鄉獨居長者居家打掃。(2022/01/16攝影/蕭智嘉)

我當時跟蔡醫師回應說：「聽起來你們的衝突不算小，但今天慈悅師姊那樣的態度其實是和氣的，看起來沒有真的放在心上。」蔡醫師聽了也不置可否。

過了幾天，蔡醫師回家後說他去參加歲末祝福的準備會議時，慈悅師姊一看到他就微笑地說：「我姐姐說她前幾天來南部看你。」蔡醫師莫名其妙地問：「妳姐姐是誰?」慈悅師姊只是笑笑的回應說：「我姐姐就是我姐姐。」蔡醫師突然想起，前幾日遠從臺北來探望我們的宥媽(林勝勝師姊，蔡醫師的懿德媽媽)，他有點吃驚地問：「宥媽是你姐姐?」慈悅師姊笑而不語。蔡醫師跟我說：「她跟宥媽根本不同姓，怎麼可能是姐妹? 都在亂說。」我邊笑邊搖頭地說：「傻蛋，那一定是她們有著如同姐妹一般的交情。難怪你這麼衝又這麼不受教，人家也沒跟你計較，還對你不錯，那一定是看在宥媽的面子上。」 

從1994年慈大創校就承擔慈懿會的林勝勝師姊(右)、蔡邵照馥師姊(左)和施啟智師兄(中)卸下幹事工作，傳承經驗與合心團隊。(2019/09/27慈濟大學提供)

因為接任嘉義慈濟診所負責人，年紀也比較長了，蔡醫師才又開始參與手語演繹。但是因為比手語資質不夠好，業務也太繁忙，所以總是負責簡單的角色。2021年負責演靈鷲山上的那棵大樹，動作沒有幾個，重點是要長得高又站得直；2022年負責演慈濟小行星，當大家都努力的在比手語時，他只要把慈濟小行星高高舉著就可以。雖然只是負責簡單的角色，但是至少是有放下醫師的身段跟心態，願意認真看待演繹這件事。

2022年11月的大林歲末祝福，蔡任弼醫師演繹慈濟小行星。(圖片來源：連線畫面截圖)

果然，偶爾就能聽到蔡醫師排練完回家後說：「這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事，要讓一群沒有什麼手語基礎的人在短時間內學會，還要能走位跟創造出整個莊嚴的場景，兇一點、急一點也是正常。」此後，偶爾在某些場合遇到，蔡醫師已經能夠對慈悅師姊沒有任何不開心的情緒，甚至因為是「宥媽的妹妹」而不敢有所不禮貌。

因為感念嘉義的師兄姊一直都很護持嘉義診所，所以蔡醫師今年答應邀約去參與社區的歲末祝福。他是個答應了就會好好做的人，所以他很認真練習。因為認真，也才發現原來演繹是這麼樣專業的事情，要結合經文含義、優美動作、合和互協等等。設計這些動作的人更要有深厚的美學涵養、藝術天分跟慈濟精神，才能呈現出莊嚴的道氣。

雖然站在最後一排，但還是認真演繹，不能存有比不好也沒關係的心態。(攝影/王翠雲)

在大林慈院場的歲末祝福，蔡醫師是站在最後一排的，但是他覺得無論是站在哪個位置、會不會被看見，都不能打混，要認真練習好，這是對自己的、對其他參與者、對設計者的尊重。常常我上樓哄孩子睡覺時，蔡醫師自己留在客廳練到三更半夜才睡覺，但是他不喊累，還覺得非常有成就感。

蔡任弼醫師與嘉義區師兄師姊們參與2023年歲末祝福演繹。(攝影/王翠雲)

在兩場演繹都完成之後，蔡醫師突然對我說：「以前總覺得比手語就是站在那裡比來比去，那也沒什麼，而且還要一直挨罵。看過高雄、彰化跟臺北的經藏演繹，再加上自己這一次這樣認真練習，才發現慈悅師姊是真的很厲害，天生的藝術家，除了天分之外，一定是長時間非常非常用心跟努力才能這麼專業。而且，這真的很辛苦，中間過程應該不是我們能想像的辛苦。好啦，我是真的很佩服她啦，我就佩服專業的人啦。」

嘉義歲末祝福結束時，蔡醫師開心跟慈悅師姊合照一張，他語氣像賭氣孩子般地說：「我跟她和解啦，所以要照一張留念，我以前誤會她了啦。」

2023年嘉義場歲末祝福在雲林聯絡處圓滿後，蔡任弼醫師與慈悅師姊開心合影。(圖片來源：許愷玹)

上人與隨師團隊離開大林慈院前，我遇到慈悅師姊，慈悅師姊很可愛地嚷嚷說：「那個叛逆的!很叛逆的!妳怎麼敢嫁給他?!」後又語氣溫和地笑著說：「他現在很乖，很乖啦。」

人與人之間，很多時候有誤解都是因為沒有換位思考、沒有同理對方在當下的責任、用心與情緒。我要給蔡醫師按一個讚，因為他願意放下身段，所以他能知曉演繹的可貴、看見別人的專業，也能夠真心地體貼與讚賞別人的辛苦付出，即便對方是他原本不認同的人。我也要給慈悅師姊按很多個讚，因為她嚴格但不嚴厲，對於後輩給予很多包容，還創作、導演出《靜思法髓妙蓮華》這樣的曠世鉅作。

11月7日在高雄靜思堂，隨師團餐廳外，我遇見了同為高雄線上讀書會的呂淑慇師姊，她說起蔡醫師在上人座談會開始前的一段腎臟科衛教，還說：「蔡醫師很棒，還很帥耶，妳很會挑老公!」我突然想起1998年吳念真導演在某品牌的牛奶花生廣告中的台詞，所以回了一句：「那電腦選的啦!」害得一旁陪我們的資深花道老師魏聯珠都忘了形象地與我們笑成一團。

我想，下回慈悅師姊如果再問我為什麼敢嫁給那個「叛逆的」? 我一定要認真地回應她說：「那電腦選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