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慈景；攝影/陳靜惠

古人常以金石來喻寫亙古不變的情誼，但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無關金玉，也非山石，只是一瓶小小的葡萄汁，竟然能在這塵緣善變的世間，延續了二十多年幸福的師生情緣，而且涓滴匯入了生命的長河，每當憶念的風吹起，總盪漾出朵朵幸福的漣漪......

我在中學教書，因為教過的學生太多，只要學生畢業了，頂多四、五年，學生的名字大半都記不得了。不過只要他們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會立刻想起每個人的特質，甚至包括從前在週記裡對他說過的話。可是，有一天，臨下班前，我的辦公室前出現一個陌生的人影，他的身材稍微發福，一直對我微笑，我心想，一定是那個學生的家長，立刻迎上前去。

「請問:您是哪班的家長，要找哪一位老師？」
「家長？老師，我是您的學生啊！」
我的學生？我的腦中出現始無前例的紊亂，把以前教過學生的容貌快速回憶一下，怎麼樣也想不起來，我教了二十年的高中，什麼時候教過一個這麼「成熟」的學生...

「老師，您真的不記得我？」他大概看出我的窘況。於是他開始介紹自己，他是我多年前科任班的學生，由於大學考得不理想又重考，經過多年的努力，他現在已在台大修完研究所的課業，今年暑假要續升博士班。

我試著把他的身材縮小，拿掉臉上的抬頭紋，「啊！終於想起來」，我們開始回憶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多年前的往事又一一浮現，我們開心地談著過去，也想像未來，不知不覺彩霞映天際，放學的鐘聲響起。

他起身向我道別時，突然問我：「老師，您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了，我又想回來找您？」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作業我忘了還你啊？」我開玩地說。
「老師，您真的忘記了喔！您記得嗎？我讀高三時，您新任我們班的國文科老師，那時因為家中發生變故，我的成績一落千丈，差點休學，可是那時候您常安慰我，有一天還拿了一瓶濃縮的葡萄汁給我，要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喝一杯，就是因為那瓶葡萄汁，讓我有力量讀完高中，所以我一直希望有機會一定要再回來看您。」

聽完他的說明，我真的楞住了！的確，在我的教書生涯中，如果學生有困難，我會給予精神的安慰或物質的資助，但我真的一點也不記得，我曾買了一瓶葡萄汁給他，而且這麼多年來竟然還一直存留在他的心靈深處。那天，覺得天空晚霞特別柔美澄亮，心中是滿滿的幸福，因為真的沒想到一瓶小小的葡萄汁，會帶給一個孩子不一樣的人生。

而多年來，他如果有空也會來電問候，師生相聚分享生活的點滴。記得有一次聚會，因為聊得太晚了，他為了確保我的安全，還貼心地陪我走到家門口才離去，目送他在月光下離去的背影，腦中不禁浮現一句靜思語：「施比受更有福。真正的快樂，是施捨出去後的那分清淨、安祥與喜悅。」我真的深深體會個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