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新舟（花蓮）

我經常在公園路綜合市場的兆豐銀行騎樓前的攤子買菱角和花生。由於這裡不太好停車，我會把車臨停在對面，喊顧攤的老大姐，請她把花生和芒果送過來。

多年來，老大姐和兒子在早市擺攤，下午還得趕往市八市場繼續擺攤。(攝影/顏霖沼)

我搖下車窗，總共310元，但我沒有零錢。雖然大姐說沒關係，但我不想占她便宜，於是又多買了芭樂和火龍果，結果還是少10元。原來一堆100元，只有芒果是秤重販售的。

這位老大姐和她的兒子在早市擺攤多年，下午還要趕往市八市場繼續擺攤。她看我為了這10元傻乎乎地堅持，就從「哎喲！你人真好！」開頭，站在車窗邊打開話匣子。白皤短髮的她80歲了，依然精神奕奕，中氣十足。

「沒有菱角？」

「家裡的姊妹過兩天才會採收。」

「家裡？花蓮有種菱角？」

「我是白河人，老家有十個姐妹，一個弟弟當警察。芭樂也是官田運來的，包甜！」

從臺南到臺東，老大姐獨力撫養三個孩子，辛勤努力。這片田園風光，映照出她不畏艱難的堅韌與希望。(攝影/楊國華)

老大姐從臺南嫁到臺東。30年前，丈夫和別的女人跑了，從此不知去向。她獨力撫養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承接別人的果園種釋迦。後來，她到花蓮賣釋迦，便留了下來。隨後，她又從老家運來菱角、芭樂、火龍果和芒果來賣。

「30年過去了，老公不曾回來。我努力打拚，兒子長大了也幫忙。女兒很會『讀冊』，在臺北念大學，被一個有錢人家的兒子追去，嫁得很幸福。我外孫也很聰明，當兵快退伍，就被介紹到新竹科技公司工作。」

她接著又說：「哎喲！我看你相貌不凡，這裡、這裡、這裡，都主大富大貴，而且是忠厚的好人，會很好命。」

「唉！哪是，我艱苦一生，又遭喪子......」

「你要相信我，我曾學過乩童，我師父的命相很厲害！啊～你這眉心緊鎖成一道溝，帶『破』，但你兒子遭難已幫你擔了。要用乳液常擦揉，給它消掉，一定會富貴。」

老大姐從未提起自己持家育兒的辛苦，只有對兒孫的驕傲；她的樂觀，也展現了真正的富足。(攝影/鄭春金)

她站在臨近快車道的車窗邊，豪情樂觀地侃侃而談。丈夫拋家30年，她對自己持家育兒的辛苦隻字不提，也沒有流露出一絲哀怨。她談的，都是兒孫帶給她的驕傲。

秋陽正中，照在她臉上，展現出一片和煦明朗。這位老大姐比我年長四歲，我早已不奢求富貴，但我感染到她的樂觀，這就是一種富足。

《腓立比書》4:11 ：「我並不是因缺乏說這話，我無論在甚麼景況都可以知足，這是我已經學會了。」

這時，一輛大巴士駛來，「叭」了一聲，她才提醒我趕快駛離。

「這路邊危險，而且有科技執法，改天再聊。」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立在車邊柱子上掛著的「本處科技執法」牌子，趕緊揉了揉「帶破」的眉心，但願不會接到被照相的罰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