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金姑 來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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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林玲悧

志工及慈院醫護同仁協力,為有囤積癖好的照顧戶打掃居家環境,林桂香(前排左三)。(攝影/林玲悧)

「師姊,在上人面前我要講什麼?」Line跳出一則訊息,「和氣組長叫我寫一篇稿子背熟,麻煩你幫我寫。」

發訊息的是林桂香師姊,是這次歲末祝福的典範人物。我非常熟識她,因為記錄訪視個案時她是拿個案本,非採訪不可的主訴者;家門口就是環保站,成立的時間跟慈濟環保史一樣悠久;做香積有她,做福田有她,我是真善美志工,採訪現場經常有她,所以我也很清楚,她是很會做慈濟,也是拿起麥克風,腦筋一片空白的人。

林桂香二十八歲結婚,這是和先生唯一一張合照。三十五歲時先生即往生。(林桂香提供,林淑懷掃描)

受命承擔製作她的生命故事影片,怎奈桂香的前半生,怎是一個苦字了得。1987年,先生出了車禍,四天後就撒手離世,留下她和分別五歲、七歲的兒子。事故後,陷入憂鬱,不得出離。她以經營家庭美髮店為生,卻整天如行屍走肉般魂不守舍,即使客人來了,只問:「請問要洗頭,還是要燙頭髮?」,離開前再一句,「謝謝,慢走」。

1990年年初,她遇到小學同學盧翠環,了解她的家庭境遇後,跟她說:「桂香,妳來跟我做慈濟......」她情緒低落,身體又不好,便對著盧翠環說:「我很怕無法看到孩子長大,也很怕兩個孩子沒有爸爸,將來被人瞧不起!」

「帶著藥,也要出來做。」盧翠環堅定地鼓勵她,每隔幾天就來探望她、陪伴她。一段時間後,林桂香封閉的心慢慢打開,開始投入慈濟,1994年受證慈濟委員。

林炎煌(左一)賴學滿(左二)盧翠環(右二)及林桂香(右一)是小學同學,也都是資深慈濟志工。

林桂香(右二)小學畢業時已經十六歲,去美容院當學徒。(林桂香提供,林淑懷掃描)

她和弟弟相差六歲,昔時農村生活辛苦,桂香十歲上小學前,么弟是她肩背上的甜蜜包袱。先生驟然往生,兩個兒子生命中的父親形象,由這個小舅舅填補圓滿。2002華航空難,機上人員全數罹難,桂香的小弟也是其中一人。無常是常的功課一修再修,桂香在回溯生命歷程時,屢屢哽咽,「好痛!好難!」

小兒子陳宥仁十六歲時,下課回家時,在路上被三位帶著酒意的年輕人毆打,旁人不敢相救。桂香說:「兒子兩邊下顎被打斷,臉歪一邊。送醫急救時,醫生從牙齦用線纏繞固定,過程非常的疼痛,我的心都碎了。」

陳宥仁的同學替他抱不平,相邀要去修理對方。也有同學的父親是律師,願意幫忙提告。桂香告訴孩子們,「你們去打人也要負法律責任,出入法院,也會用掉很多時間;你們人生都還在學習階段,真的要走法院、上法庭嗎?」打人的年輕人中有更生人,為避免他再次入獄,讓另一個媽媽傷心,桂香接受對方和解。往後十年,她默默為其中兩位願意簽署和解書的年輕人繳功德款、植善種,希望他們有一天能反省自己的行為,改過向善。

製作影片的過程,我腦海一直有個意象,桂香像是一顆蟄伏在旱地裡的種子,期盼甦醒。努力鑽出地面後,繼續渴盼甘霖。屢屢遭逢困境,桂香的慈濟路卻始終沒斷。環保站就在家門前,做環保是日常。她是美髮師,從客人口中聽到某某人很可憐需要幫助,隨即關店門邀約組員前往探視評估。

桂香說:「組內工作很多,經常店門一關就出門做慈濟,客人都說我的美容院是開開合合的雨傘店。」與其說桂香的美髮院像雨傘般開開合合,不如說是慈善訪視的前哨站。她關懷個案不是例行公事,有時間再去;而是把個案當家人,自己有的,隨時隨地和個案分享。她像是一株小草,法雨潤漬後,向陽花開,向這個世界昂首微笑;更像一隻螢火蟲,提燈來照路。

林桂香法入心,完全來自她平時喜歡閱讀上人書籍、天天薰法,協助推動遍地開花讀書會。(攝影/林淑懷)

上人曾說,「苦」才是人間的正道。因為知苦,才會知道如何求法。做慈濟近三十年後,因為用心,桂香舖平自己的人間真實路。雖然才國小畢業,卻能接引大家跟著她做環保;能在讀書會中,安慰開解遭遇變故的同儕;身高不足一百五十公分的身形雖小,卻是支持照顧户最堅固的拐杖。

看著桂香Line給我的訊息,我想起和她曾有的一段對話。「兒子不想我一人獨居,一直催我搬去跟他們住,但是我不要。」屢屢婉拒兒子愛的呼喚,她說:「我捨不得。我捨不得跟我一起做環保的老人家,我也捨不得我的照顧戶。」

想到這裡,我拿起電話回覆她:「桂香,妳不用背臺詞,你就告訴上人,『我會一直做,做到不能做為止。』」

其實這句話不是我教她的,而是,她曾經這樣說,而且一直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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