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燿光醫師（台北慈濟醫院教學部主任） 撰文/明含 

台北慈濟醫院舉辦一般醫學訓練計畫導師研習營；吳燿光醫師(濟燿，左)感恩楊久勝醫師。(2013.08.17 攝影/程千芳)

戀人與家人

吳燿光的妻子是讀俄文的碩士，本來想考外交官，後來為愛放棄夢想，跑去當國會助理，懷孕後辭職當全職的家庭主婦。

吳燿光在當住院醫師的第一年認識太太，當時並不是一見鍾情，也不認為她是自己喜歡的那一型。第一任女朋友很溫柔，認識九年，卻有緣無份。吳燿光當時很痛苦，還曾想要自殺，每天幾乎無法入眠，只好藉念書轉移焦點，因此分手後的成績反而特別好。

太太自知不是吳燿光最轟轟烈烈的「愛人」，但她並不在意，吳燿光當下覺得自己找到一個很會照顧自己的「家人」。她是表妹結婚的伴娘，第一次見面時，大家拱吳燿光去認識她，當時對太太的第一印象並不深刻，吳燿光是情場老手，太太只是戀愛新手，他原本不看好這段戀情，但不久後她的父親中風，不忍心此時選擇離開，深入交往之下，才發現太太的個性和自己很契合。

「嫁給我的時候，她都不會煮菜，現在已經煮得比我媽還好，完全掌握住我的胃，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太厲害了！」

吳燿光和湖南籍的岳父緣份很淺，第一次見面時，受限於湖南鄉音，講話完全聽不懂，需要太太在旁翻譯；第二次見面時，岳父已經中風，七、八年後往生。
「太太經常戲稱，岳父是被我氣到中風的！」

太太是個既規矩又樸實的女人，她對吳燿光很放心，完全信任他，從來不會打電話追蹤先生的行蹤。她是圈外人，非常樸實，不是典型的醫師娘，但完全支持吳燿光行醫。
「她自己非常獨立，家裡的事都自行處裡，連懷第一個小孩時，都自己騎機車去產檢。」

她也從不打麻將，認為那是賭博，而吳燿光卻自國小四年級就開始打麻將，認識後才教她打牌，現在她已是雀壇霸主。她從未買過一個名牌包，這讓吳燿光很愧疚，都沒送過她好東西，因此去法國時，特別請她隨便挑一個名牌包，不要管價格，吳燿光負責掏錢買單，她才勉強買了一個，卻捨不得用。

她覺得吳燿光不太孝順，對爸媽的意見太多，爸媽都要聽他的話，後來她才發現這是優點，因為可以自由表達自己的想法，充分跟父母溝通。婚後婆媳相處很融洽，吳燿光一向當很棒的黑臉，她樂得扮白臉，例如吳燿光堅持要搬出去，太太卻說她其實很想留在婆家住，因此很得婆婆歡心。

出身軍眷家庭的太太，個性不像女生，倒像是議員，經常跟吳燿光據理力爭，剛結婚時，兩人時常吵架，吵到雙方家長要上台北調解，因為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的家庭，難以磨合。例如太太說：「你很不衛生耶，你要戴手套。」吳燿光一定不戴。但如果太太說：「我有準備手套了，你要不要戴呢？」吳燿光可能就會戴。其實夫妻相處，就像醫師和病人溝通一樣的道理，與其中規中矩地對病人講存活率，不如跟病人說：「我們一起來根治！」肯定更中聽。

老婆後來也知道他是吃軟不吃硬的人，最怕女生掉眼淚，只要一掉淚，他就完全輸了，因此幾年後也就很少吵了，知道如何跟自己共處一生、共睡一床的人溝通。

永不劈腿的爸爸

結婚初期，吳燿光並不希望太太生小孩，但婚後第三年，太太意外懷孕了，但因是女孩，吳燿光超高興，岳母還覺得他很奇怪，一般人都很想要生男的。
「因為吳家三代都是男丁，沒生女孩，所以我特地包了一個大紅包給太太。」

女兒三、四年級時，老婆覺得女兒很孤單，於是又生了一個，因此兩個孩子年紀差很多。太太出身在非常權威的軍人世家，從小打罵很兇，吳家卻從來不打小孩，因此兒子都會偷偷跟吳燿光告狀：「媽媽今天把我關在廁所，偷偷打我。」總讓吳燿光心疼得不得了。

吳燿光和女兒的感情很好，無所不談，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住。有一次他問女兒喜不喜歡把拔？不等女兒回答，他就自作多情地說：「我是全天下最愛妳的男人，一輩子都愛妳，而且保證終生不會劈腿，妳是我用全生命疼愛的掌上明珠！」

當年正值青春期的女兒，常有男生喜歡她，會和媽媽大小聲，認為媽媽限制她太多，經常偷看她的手機。吳燿光認為民主是最好的教育，不喜歡把孩子當小孩，喜歡小孩把父親當朋友。太太則是不擅長表達愛意的人，太權威的軍眷背景，讓吳燿光時常提醒她要多讚美小孩，也要常有肢體接觸，多抱抱小孩傳遞愛意，讓孩子知道父母的愛，倘若小時沒有肢體接觸，長大後很難再培養出感情來。

觀念開明的他，也提醒太太不要過度冀望女兒以後會奉養父母，會對父母孝順，因為時代不同了，孝順也得看將來的因緣或親子的緣分。

三個老闆都是神

長庚醫院初期的管理理念，會把大單位拆成小單位，例如把胸腔科分成胸腔一科、胸腔二科，讓彼此互相競爭，不敢鬆懈。後來因應健保制度調整，長庚又開始合併，但十幾年來的分立門戶，已經累積出互相競爭的關係，很難合倂，胸腔科硬是要合併，但整合理念不盡相同，常常順了姑意，逆了嫂意。

「大家紛紛討論要集體出走到其他醫院，但其實長庚的光環還是不易割捨。」
因此當時曾向台北慈院提出一個很嚴苛的條件，希望為自己預留下台階，沒想到慈院卻一口答應了，他成為最尷尬的人，因為其他想出走的人都沒離開，只有他誤打誤撞來到慈院。

因此第一天和兩位同事來慈院簽約，心情很不好，下著豪大雨，太太還去關渡媽祖廟拜拜，打電話來告訴他抽到下下籤。
「同事正向思考，說遇水則發，而且慈濟是佛教醫院，問道教的媽祖不會準的。」

剛到的第一個月，事情多如牛毛，離職單擺滿桌，吳燿光是空降部隊，根本不認識裡面的任何一人，卻要出面調停糾紛，大家都不信任他。後來他發現問題的癥結是因人力少，大家的負擔太重，就有更多人想離職，形成惡性循環。吳燿光當時要扮演很重要的角色，穩住全局。

讓底下的人願意聽從，得先忍住辛苦，幸好他的幽默風趣，總能適時紓解大家的壓力，因此慢慢漸入佳境，大家都願意聽他的，凡事光哥說的算數。

醫院要永續，在維護醫療品質下，更要顧及營收。來到慈院，初發心都是慈善，而且病人會認為這裡的醫護人員比較有愛心，品牌是不一樣的。「我戲稱自己歷經長庚、聖保祿和慈濟三家醫院，每一位老闆都是神，長庚醫院的王永慶是『經營之神』，聖保祿醫院的老闆是聖母，慈濟醫院的老闆則是佛陀，所以也就不計較待遇了。」

大陸和韓國的醫療水準急起直追，人才頻頻和國際接軌，但台灣的醫學生反而都不願出國留學，因為醫療糾紛太多，曾有護士小姐心灰意冷地說：「我還不如去賣章魚燒！」幸好趙有誠院長機警回應：「妳希望以後跟小孩講：『媽媽曾經在市場賣兩年章魚燒』，還是『媽媽曾在慈濟醫院，當了兩年急診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