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明含

⌾游憲章榮譽顧問（台北慈濟醫院一般暨消化外科）

2011.6.10國民健康局推動無菸醫院認證，台北慈院成立無菸醫院推動小組，游憲章醫師(左)與全院一級主管共同宣誓拒絕菸害。(圖片提供/慈濟基金會)

游憲章醫師，出生在雲林縣斗六鎮，爸爸是農人出身，種田又在斗六糖廠當技工，天還未亮就下田，糖廠一放音樂就上工，兼領兩份收入，才能養活一大家子人。

游憲章的媽媽是童養媳，不識字，整天周旋在農事之間，從來不得閒。還得照料游憲章的伯父，因為他自小發高燒，導致智能不足，但游憲章的父母卻無怨無悔地扛起大家長的責任。

農村之樂

才讀幼稚園大班的游憲章，就會背九九乘法表，資賦優異，綽號「大頭」；又因皮膚白、鼻子高，被暱稱為「鬥鼻仔」，說他像是外國人。國小時，游憲章赤腳從家裡走碎石路上學，夏天時又熱又尖，常得踮著腳尖又跑又跳，但完全無礙他優秀的表現，六年來，他都是第一名。

游憲章念書總是自動自發，當年先念完書的人可以先下課，他每次都是最早下課的一個，急著趕回家裡幫忙農務。

每天上學時，他都會經過糖廠宿舍，裡面種了很多果樹，吸引嘴饞的游憲章採來了一串香蕉，又怕被父母罵，就藏進蔗園裡，牢記是放在第幾條田溝，每次路過時，就躲進蔗園裡吃一根再回家，吃得不亦樂乎。

上學途中，若見芒果成熟，同學們就拿石頭砸下來解饞。石頭常會砸中屋頂，驚動屋主跑出來，好心的屋主還會請他們不要用丟的，要吃直接進來採，免得屋頂被砸破了。
「因為屋主的智慧，讓我從小種下樂於與人分享的善根。」

有志難伸的優等生

初中時，游憲章考上斗六中學，因為成績優異，被分到資優班，勤奮的他，放學後照樣幫家裡養牛，騎在牛背上怡然自得地背英文單字。

儘管如此優秀，但爸爸卻希望他讀公費的師專，但游憲章一心嚮往考上台中一中，才能讀大學。最後礙於家中的經濟實在不允許，住在家裡只需多準備一雙碗筷，但出門在外，處處都要花錢，所以只能直升斗六中學高中部，回想這段有志難伸的歲月，游憲章的眼眶不禁紅潤了起來......。

高一時，游憲章代表學校去台北參加愛迪生誕辰紀念會，他是中等學校科學青年代表之一，帶給游憲章很大的鼓勵。

高三時要準備大學聯考，游憲章一回到家就先睡覺，直到三更半夜，全村最安靜的時候，才起床念書。
「媽媽還會特地下床煮麵，陪我熬夜奮戰，實在非常感恩她的辛苦栽培。」

放榜後，游憲章以最優異的成績，考上台大化工系，創下斗六中學絕無僅有的紀錄。台大化工系裡，很多同學的成績都可以念醫學系，雖然游憲章的成績還未達醫學系的錄取標準，但因此知道自己的實力並不會差醫學系太多。

「但即使如此風光，寒暑假依然要返鄉幫忙農務。」

又因高中時，爸爸在糖廠保養齒輪時，不小心從高處摔下來，健康從此每況愈下。因此，游憲章一心想要重考，學醫照顧生病的爸爸。皇天不負苦心人，他果然考上台大醫學系了！
「只可惜，來不及看我穿上醫生的白袍，爸爸在我大二那年往生了。」

嚴謹的醫療訓練

以往游憲章繳學費，都得靠家裡賣豬，但有了台大醫學生的光環，在外面當家教，賺錢很容易，生活費都靠自己掙錢。

台大醫學院的學生，個個都是菁英中的菁英，堪稱人中龍鳳，但教授治學更嚴謹，怕學生自以為優秀，不認真課業，因此不時提醒這些菁英還是會被留級。像前一年的狀元，自恃會玩又會念書，在當了社團社長後，因為花了太多時間在社團，沒時間背專業知識，慘遭留級。

心理學的教授為了跟學生下馬威，一開學就聲明學期間會不定期點名三次，一次未到就當掉，但其實整個學期都沒點名，只是要學生認真上課而已。動物學教授在第一次隨堂考時，更宣稱考試範圍從第一章的第一個字，考到最後一個字，連參考資料也要背。
「一看考題，考的居然是動物學家出生或死亡的日期！」
「原來他是故意要整學生，所以第一次的動物學考試，沒有一個人及格。」

實習醫師各科都要學習，游憲章心想在內科，去除病痛只能靠打針或吃藥，針對癌症或肝硬化患者常愛莫能助，外科相對就可以切除病灶，立竿見影，因此決定專攻外科，可以挽救更多人命。
「見多了回天乏術的病人，從後門被送進太平間；也看到很多病人喜獲重生，歡天喜地地從前門走出去。」

1970年畢業時，台大外科本來有九位住院醫師，但1971年，適逢退出聯合國，政治動盪，很多醫師選擇移民或出國深造。
「本來我也申請要移民，但陰錯陽差的，郵件被誤寄到中國，因此錯過了申請時間，只能留在台灣。」

當時留在台大的住院醫師寥寥可數，只剩下三位，造成每三天就要輪一次夜班。急診時連麻醉都要外科醫師自己做，因為人力少，任何病痛都須及時處理。
「後來我們三個人都成了十項全能的急診高手，根本不須淘汰，全被台大錄用，升到總住院醫師。」

游憲章選了一般外科，因考慮自己出身貧農，沒有特殊的背景，要開業的話，只要自己有技術，一般外科的設備要求不高，有簡易的手術刀具就可以。不像神經外科或心臟外科，因為需要特殊的儀器設備，若無法留在台大等大醫院，出路就有問題。也曾考量是否回斗六自行開業？但游憲章不想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見多了開業的醫生，自己承擔所有的行政與醫療壓力，結果關起門來都在喝酒紓壓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