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明含

⌾ 徐榮源（台北慈濟醫院副院長、社區暨長照服務部主任） 

徐榮源副院長(圖左)向侯市長說明台北慈濟醫院承接檢疫所工作後的作為。(圖片提供/台北慈濟醫院)

桃園縣新屋鄉的一個客家村，村人百分之九十都姓徐，這裡就是徐榮源出生的地方。

徐家的長孫

徐榮源的媽媽是養女，幸好養母非常疼愛她，在她婚前，還特別去打聽爸爸的人品。聽聞其為人豪爽，喜歡交朋友，農忙時會留在鄉下務農，農閒時也會去外地幫人蓋房子，似乎值得依託終生，但父親婚後經常會偷空喝酒或賭骰子，讓祖母和媽媽都很傷心。

媽媽母兼父職，一肩扛起一家之主的責任。每天除了忙不完的家事、農事之外，還會用土法為生病的雞鴨針灸、拿線拔牙齒，或採金銀花、一支香等藥草，賣錢兼治病。
「她勇於嘗試各種民俗療法，可說是我學醫的啟蒙師。」

媽媽帶著弟妹在溪邊洗衣服。(圖片提供/徐榮源)

徐榮源是家中的長子也是長孫，在家族中總是扮演較吃重的角色，尤其遇到鄰里辦喪事時，感受特別深，卻也在無形中培養他的責任感，更因為這身分，總會得到長輩特別的關愛。
「每次吃拜拜時，祖母會帶著我一起去。」
「家人在大通鋪聊天說笑時，我也會睡在祖母的身旁。」

祖母在村裡德高望眾，熱心助人，叔伯們對她尤其尊重，每逢年節都會特地回來探望她老人家，徐榮源也因此更加尊敬祖母，成了老人家的小跟班。經常只要跟著祖母到溪邊趕魚、河邊摸蜆仔或到海邊牽罟，就能學到勤儉養家的技能。雖然祖母往生已四十幾年，但徐榮源的皮夾裡，仍天天帶著她的照片，足見她在徐榮源心目中的地位。

愛玩的小小生物家

也許是受到祖母的影響，徐榮源從小就會找收入來源，放長假時，他跟著大人去村莊外做農工；撿田螺、鵝毛、鴨毛賣錢；颱風天，他到海邊撿拾被風吹落的木麻黃樹枝回來當柴火燒，或是被吹斷的竹筍回來加菜。國小中年級時，還會走上三、四公里路，去批購枝仔冰回來賣。除了存零用錢，徐榮源打的算盤是「賣不完的冰棒，還可以留著跟弟弟們一起吃，哈哈！」

國小一年級時，徐榮源原本還可以名列班上前三名，因為一次意外，摔斷右手而休學一段時間，導致後來成績逐年退步，他卻不以為意。

鄉下很重男輕女，女孩子升學讀書的機會不多，姊姊雖然也是養女，但她考上初中夜間部時，爸爸辛勤做工，硬是籌出註冊費，帶著她去註冊。

半工半讀的姊姊，善於文學與強記背誦，在外地會寄刊物給他，但徐榮源不喜歡文科背誦，倒是對心算、理科和數學較拿手。愛玩的他，對生物最有興趣。

「第一次拿獎學金，我就拿去買鴿子，想做實驗看鴿子能不能飛回來？也期待鴿子生蛋，可以孵出小鴿子來賣錢！」

他養的蠶寶寶，繁衍超快又超多，每天得走很遠的路去找桑葉，後來實在生太多了，桑葉一下子就被吃完，他就去菜園拔菜葉來替代。結果可想而知，所有的蠶寶寶全都拉肚子，一隻也沒存活下來！

頑皮的他，有一次突發奇想，爬上樹梢在鳥窩內塗上雞糞，想讓同伴在撿拾鳥蛋時出糗，不料卻讓自己摔斷了手。所以自小他對高處、工藝或機器產生畏懼感，因而排斥念工科。

媽媽給孩子很大的空間，讓他們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姊姊徐蘭香膽識過人，出嫁後，為了拓展有機農業的出路，帶領當地的農民做農產品加工，在台東都蘭釀醋，做出很好的口碑，還成了知名的環保捍衛者。

窮人的維他命

皮膚黝黑的曾現超老師，是徐榮源的國中老師，也是他學醫的啟蒙老師。
「他一心想當醫師，卻天不從人願，當上了老師。」

執教鞭後，他不忘學醫的初衷，總是鼓勵學生將來考醫學院當醫師。為了全心投入教育，畢生的黃金歲月都奉獻給學生。
「曾老師終生沒結婚，先後教出五十幾個醫學院的學生，我就是第一個。」

國一時的徐榮源，對生物很有興趣，也喜歡上理化課，上到不想下課，因此聯考無往不利。
惜才的曾老師，常私下給認真的學生維他命，鼓勵學生認真讀書；對沒自信，不敢報名竹聯的學生，也會關懷鼓勵，甚至主動出錢讓他去考竹聯。

徐榮源很感念老師的提攜之恩，只要回母校就會去探望曾老師，甚至結婚、生子、買新家等人生大事，也會特地向老師稟告，感恩曾老師終生對窮孩子的付出，無私地栽培。

對種田人來說，他們唯一的財產就是稻穀，除了養家活口之外，還能變現救急，稻穀未成熟前，或青黃不接時，就去向富有的碾米廠老闆借米，借一百斤米，還二百斤稻穀，讓徐榮源很早就體會到農民再辛苦也無法養家糊口，更沒有現金替孩子繳學費的事實。他經常在放學後，跟著父母去換工做農事，深深體會到農家的貧苦，更激勵自己努力脫離貧苦的農村生活。

然而爸爸並不贊成他念高中，希望他直接念高職，學一技之長，就算當黑手也無所謂，沒想到他卻很爭氣地一舉考上了國防醫學院、警大和成功大學。

鄉下長輩擔心徐榮源讀了國防醫學院，將來當了軍人，要反攻大陸；他卻竊喜著考上國防醫學院之後，每個月都有薪水可領，家人還能享有水電半價的優惠。

軍校生活非常規律，即使貴為將軍的兒子，也一視同仁，平起平坐，穿一樣的制服，吃一樣的口糧，讓徐榮源這個出身貧窮的鄉下小孩，終於不再自卑。他省吃儉用，才二年級，存下的零用錢已有一萬多元，生活無虞，還可以自費買顯微鏡習醫。那台顯微鏡，經過二十多年後，還傳承給後來念牙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