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麗雲
每當大型天災發生,總會聽到慈濟人急切問:「要救災嗎?」「需要去記錄嗎?」樺加沙強颱造成花蓮馬太鞍溪堰塞湖溢堤水患,讓人措手不及,慈濟人上上下下,每個人的心跟著糾結,恨不得馬上奔往光復,與災民同在。
光復火車站前人擠人,愛心滿檔,全為光復家園而來。(攝影/林萬教)
9月27日七點,大中區約三百位志工搭乘專列前往花蓮。在車上我們看到跑馬燈亮出「這班車直達光復」。有人就問,「為何要在花蓮站下車?怎麼不直接到光復?」原來,災區沒有地方可放行李。
到了花蓮車站,有志工接力將行李載至靜思堂,我們就地找位置用便當,那顆心被災區牽繫著,無人抱怨。飯後我們再搭區間快車,約四十分鐘後,廣播聲響起,「各位旅客,光復站快到了!」
當火車緩緩駛入光復時,泥濘灰土漸漸出現眼前,看得到的每個角落,包括鐵軌間,無一不是淤泥。來自臺中大雅的郭儒綺醫師紅著眼眶說,「幾分鐘之內,他們的家就沒了,真的不敢想像災民心裡有多恐懼和驚嚇。」
郭儒綺醫師(右)捨棄連假爬山之旅,帶診所同仁方杰林同行來清掃。(攝影/張麗雲)
她和自家中醫診所的兩位同仁,本來相邀連假去爬山,看到群組捎來清掃光復家園訊息,雖然名額只剩一位,她對同仁說:「我們不去爬山了,改去打掃吧!爬山隨時都可去。」同仁方杰林欣喜同行,雙雙搭上列車,另一位同仁因有事,無法跟去三天而悻悻然。
郭儒綺醫師雖平日沒做粗重工作,還是賣力地剷除汙泥。(攝影/李彥緰)
光復車站正對面是中正路,橫跨的中華路、中山路,都是大中區清掃的範圍。大馬路上,大型機具、政府、軍方救災車都來了,社會各界慈善團體聚集在火車站前,有的提供餐點、飲料,擠得水洩不通,使出其可發揮的良能。
政府救災車也湧入光復,期盼光復早日恢復原貌,讓鄉親過安穩日子。(攝影/章承儀)
我們清掃的一戶,是中正路上一家大型金紙、免洗碗筷批發店,橫跨兩間店面,屋內深邃,長條型的結構,走道僅可容一個人身。倉庫的置物架上滿是金紙、鞭炮、沖天炮和煙火炮。由於地勢低窪,泥水帶土往內沖,進得來就出不去了。
我們抵達時,前廳後側還有近三分之一的泥濘土層約二十公分高未清。屋主謝先生說,「兩分鐘而已,大水就來了,擋也擋不住!」九月二十三日下午四點多,他看到店面前馬路上有水漫過來,但像水溝一樣薄薄的一層,接著有人喊:「水來了!水來了!」他馬上拉下店面鐵門,和太太往二樓衝,才兩分鐘,泥水撞破鐵門直沖至後頭倉庫,整間屋子如水鄉澤國。
「不只這兩間,過去不遠的街道還有一間倉庫,約一百四十幾坪,一樣全泡在二十幾公分、三十公分深的泥土中,損失三、四百萬。」幾天來看到志工湧入協助打掃,他欣慰地笑說:「很感謝你們,和全國各地的志工來幫忙,財產雖有損失,還好家人都平安。」
女眾有的繫護腰、有的圍上圍裙、套上臉罩,配備齊全,準備與泥水奮戰三天。(攝影/張麗雲)
泥土黏稠,鏟土須費極大力氣,進度緩慢,五位上了年紀的慈濟女眾,有的繫護腰、有的圍上圍裙、套上臉罩,配備齊全,準備與泥水奮戰三天。臺中西屯區周淑珍平日以居家打掃為業,在社區做環保等粗重工作。「清除淤泥只是加強版而已,體力還撐得過。大環境如此,個人力量微薄,災區的慘狀,欲哭無淚,更應珍惜所擁有,親自來為災民盡一分力量。」
周淑珍平日以居家打掃為業,她說,清除淤泥只是加強版而已,體力還撐得過。(攝影/張麗雲)
清掃團隊裡,屋主謝先生的兒子謝濬洋碩士班的四位同學,遠從臺北來幫忙。謝濬洋因還在臺北讀書,九月二十五日才回到家。「淹水大約三十公分高,媽媽都快哭了!」兩位姊姊、親戚、朋友也來助一臂之力。樂觀的謝濬洋說:「很無奈,不過沒有時間擔心,趕快清一清,重新生活。」
屋子內部堆滿雜物,慈濟志工清掃前先把廢棄沙發移出。(攝影/張麗雲)
專程從高雄開車來到花蓮的李靜怡,在火車站遇到慈濟人,她放心地跟著團隊來到中正路的謝家。她說,「不管發生什麼災難,本來我們就應該互相幫助。」李靜怡利用兩天假期來協助清掃,星期天下午須趕回隔天上班。「很感恩西部的人看到東部有災難,大家不約而同來幫忙,特別是看到慈濟人,就覺得很有安全感。」
才一個小時,人人身上全是泥土,這是幸福付出印記。(攝影/李彥緰)
女眾們拿著鏟子、圓鍬,剷除泥土放入獨輪車,再由男眾推著一一往外送,才工作一個小時多,人人就灰頭土臉,手套、褲管沾滿汙泥。我在整理照片時,看到一張劉龍成的照片,心裡一陣糾結,感到很不捨。
上年紀的慈濟女眾,有的繫護腰、有的圍上圍裙、套上臉罩,與男眾一樣費力剷汙泥。(攝影/張麗雲)
他個子不高,人又瘦削,從我們到達的第一天,他就賣力地鏟、用獨輪車載滿泥水,一直往外推、往外倒。他不說話,默默地鏟土、倒土。照片上,太陽穴爆青筋,我知道他力氣用盡了,依然使力將沈重獨輪車上的污泥往門口那堆垃圾山倒,可是倒不出來,沒有力氣了,裡面還有很多很多啊!我問他,他說不了些什麼道理,只是心裡著急、掛念鄉親,做、做、做。偉哉,實做實幹的慈濟人!
體型瘦小的劉龍成,連做三天,力氣用盡了,依然使力將沈重獨輪車上的汙泥往門口那堆垃圾山倒。(攝影/李彥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