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如和風的德仰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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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王鳳娥(花蓮)

德仰師父細細剝出精舍自種的印加果果實給常住眾補充營養,日常工作開小燈便足以進行,是常住的惜福日常。(2020/04/30;攝影/黃筱哲)

早年,在靜思精舍人文走廊旁的舊衣坊間,總能看到德仰師父不是忙著裁剪布料,就是埋首在縫紉機前車縫衣物。近幾年,年事已高又有病痛的他,常坐在寮房外的一個空間,手拿鐵鉗,專注地剝著精舍種的印加果。

「我現在只能做這個工作了。」多年前中風,近年又洗腎,八十多歲的德仰師父,默默把握可以做事的當下。黑褐色堅硬的印加果皮,剝起來很吃力,他當作手部復健,也是在修禪定。

坐在一旁,一起剝著印加果,年近九十歲的德昭師父打趣道:「不做工作,會不好意思吃飯呢!」這句話,也道出了德仰師父的心聲。

兩位長者認真工作的身影,就是「一日不做,一日不食」的靜思家風,讓人憶起早年精舍師父們,一路走過蓽路藍縷的艱困生活。

◎第一代師兄弟情誼

精舍師父做過二十一種手工來維持生活;德仰師父製作蠟燭。(1993/01/16;攝影/黃錦益)

十五歲學裁縫做女裝的德仰師父,三十二歲到精舍出家,便一直在衣坊間做出家眾的僧服。

「我十幾歲就和父母說要出家,媽媽說要等到三十歲。當我三十二歲來精舍幫忙慈師父做海青,上人問我:『幾歲了,怎麼還不把握因緣?』」德仰師父笑著說,父親給他十元坐公車,就這樣來精舍出家了。

早年,精舍師父做過二十一種手工來維持生活,例如織毛衣、糊水泥袋、嬰兒鞋、織棉手套、做外銷成衣、蠟燭、種菊花......

「嬰兒鞋是在普明寺時做的,我來時就沒有做了。」德仰師父回憶:「早期跟美美布店拿剪裁好的衣服回來做車縫代工。比較簡單的兩片裙、長褲和需要縫手工的,其他師父會幫忙。」

花蓮靜思精舍常住生活;德悌師父(左)與德宜師父(右)煮桑葚汁。(2002/04/15;攝影/德懋師父)

「早期人少工作多。上人、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都很疼我;我若到菜園工作,融師父就趕我回來,因為別的師父不會做衣服。」德仰師父謙虛地說:「大家讓給我做(衣服),我做最輕鬆的。」

「後來分菜園,我也有了自己的菜園。有一年,菜園裡除了種點菜,三畦都種了黃菊花。」德仰師父說:「慈師父要我把花苞摘掉一些,讓菊花可以開比較大朵。我不摘,我喜歡花開得多,比較好看。等有花苞的時候,每三棵移植到花盆裡。有次花蓮作醮,我讓古芳萍(志工)載去給靜慈(吳玉鳳)賣。」

那時十天輪一次煮飯,由於德仰師父在俗家時專心做裁縫,不善廚房工作,因此動作較慢,有時會來不及給大家用餐。雖然動作慢,但德仰師父很認分,不想麻煩別人;因此,當晚上藥石後,他便將廚房門鎖了起來,自己在裡頭刷洗得鏗鏗響。

「上人知道了,就問融師父怎麼不幫忙?所以輪到我煮飯,昭師父和融師父都會來幫忙。有時,融師父還要代替我去廚房,叫我回去做衣服就好。」話語中,德仰師父很感念第一代師兄弟的患難情誼。

◎行事身形如沐和風

四十幾年前,仰師父裁製的「居士服」。(俗稱的「蝦仔衫」)(攝影/靜淇)

有一年,德仰師父回俗家拿了一塊布,想為證嚴上人做一件衣服,上人問:「要做,每個人都有嗎?」那時有五位出家眾,布當然不夠,德仰師父只好改做背心,但還是不夠每人一件。

而精舍僧服長衫下襬的中國結鈕扣,都出自德仰師父的純手工。若問他做上人的衣服和其他常住師父的衣服有何不一樣,德仰師父便說:「縫上人的衣服和其他師父的都一樣。要做的就是要做,哪有分什麼?」

做事專注的德仰師父,衣服做工非常細膩。個子嬌小,1981年來精舍出家的德宜師父很敬佩地說:「仰師父沒有幫我量身材,只看一看就做衣服了,結果穿起來很合身。」

「仰師父像和風般慢慢吹,讓人感到很舒服。」德宜師父微笑說:「仰師父不會表現什麼,他認為那是本分事。就是盡心盡力,默默去做,事事順順來,不求表現,但會完成它。」

◎衣坊間的針線情

春去秋來,歲月流逝。德仰師父自從眼力不佳後,需要靠眼力的衣坊間工作,就由同為裁縫師出身的德佩師父負責,他則改做比較簡單的工作,例如車縫慈濟頭花的髮網、手帕,或到協力工廠幫忙做食品包裝。

1990年暑假,未出家前的德佩師父,跟著彰化慈濟志工陳美容回花蓮做醫療志工,有師父知道她會做女裝便問:「妳會做僧服嗎?」

德佩師父心想:「我可以學!僧服樣式較固定,比起時裝沒有這麼複雜,若學會了,要做一件長衫給上人穿。」

隔月,陳美容再回花蓮當醫療志工,就向德仰師父拿上人的長衫尺寸;德佩師父拿到尺寸後,很疑惑地打電話問:「仰師父,為何袖長會這麼長?」

德仰師父笑著回答:「晚輩做給長輩穿,或是做給有德的人,袖子要加長。」

上人親自指導縫紉衣服的細節。(2005/07/26;圖片來源/常住)

長衫做好後送回精舍,德仰師父發現太大件,上人不能穿。正當德仰師父默默修改這件長衫時,正好被陳美容看到,德仰師父不好意思地說:「歹勢啦!不給妳看又被妳看到。她若有心要學,回來我教她。」

後來,德仰師父隨師到臺中,對來見他的德佩師父真誠地說:「妳回來我教妳,功夫死也帶不走。」因此,1991年,德佩師父就回來精舍向德仰師父學習做僧服。1994年,德佩師父的父親生病,為報父母恩,便發願回精舍常住修行。

「我來精舍的時候,只有三十幾位出家眾,那時仰師父才五十幾歲,衣坊間也沒增加人手。」做事很有計畫的德佩師父表示:「我來了,把工作安排好,要做什麼也分配好;出家眾要穿的,先量好尺寸準備起來。當仰師父把衣坊間交給我承擔後,我都這樣做。」

2022年,德仰師父常進出醫院,不捨德仰師父病苦的德佩師父,回憶起他的行事風範及兩人的「師徒」情誼,不禁紅了眼眶。

個性單純、客氣又節儉的德仰師父,說到他的省布工夫,德昭師父曾經念他:「這麼儉(省),儉到衣服不能穿。」本來布料只能做兩件,德仰師父卻做了三件,結果衣服太短,出坡彎腰時,褲頭都會露出來。

◎為無語良師做白袍壽衣

靜思精舍德佩師父於衣坊間縫製大體老師長衫。(2010/02/15;攝影/王耀正)

精舍的衣坊間,除了做出家眾的僧服,慈濟醫院早期第一批志工背心和慈濟大學無語良師的白袍壽衣,也都是德仰師父打樣的。

1996年,慈大曾國藩教授來精舍請示上人:「無語良師解剖完之後,最後要給他們穿什麼樣的衣服?」

上人請德仰師父打樣裁剪,製作了一件白袍壽衣。那天,德仰師父和德佩師父到慈大,將白袍壽衣給曾教授看。「教授看了很滿意,只有微調。後來我們又增加一雙白色襪子,這樣就有整套了。很感恩有機會和無語良師結一分緣,所以我們都是用感恩、尊重的心在做白袍壽衣。」德佩師父說。

再說,1994年慈濟醫學院成立,第一屆開學揭碑的紅色彩球,也是德仰師父親手摺出來的。而當年因為有慈濟列車來花蓮,還在興建中的靜思堂已開始用來接待會眾,德仰師父和德佩師父趕工縫製長長的布幔來遮住未完工的空間,布幔從上面拉下來,有幾層樓高......

◎留存人間的風範

德仰師父教念漢文,是個相當嚴謹的老師。(攝影/蕭耀華)

在精舍教大家讀經的德仰師父,十幾歲學過漢文,讀起經文字正腔圓,咬字非常清楚;他的記性很好,〈楞嚴咒〉一星期就可背誦起來。

德仰師父晚年,常低著頭剝印加果,時常有和他學習讀經的常住師父坐他旁邊念〈楞嚴咒〉給他聽,聽到有念錯的地方,德仰師父馬上糾正,然後繼續剝印加果,聽到又念不對,再糾正......

德仰師父於2023年4月6日安詳捨報,他行如和風的身影,永遠留存在慈濟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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