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陳美羿；攝影/陳靜惠）

十一月初，上人外出行腳，奔波了三十二天，前一天晚上才回到精舍。隨師人員早已累得東倒西歪，但是隔天一早，上人又出來會客。

原來是中區的志工來向上人報告，談的是大愛農場，和精舍大掃除的事。上人端坐如松，仔細聆聽，偶爾也會開示勉勵。其實，不管是「聽話」還是「講話」，都很耗費心力，都是非常勞累的事。

中途，會客室進來一位志工，被引導到上人身邊，準備報告。上人看他穿著「預約人間淨土」的紀念衫說，這件衣服有三十年了吧？

大家都笑起來。除了三十年的舊衣，那長褲和鞋子，恐怕也不遑多讓，也是年代久遠的「滄桑」樣。一個純樸的「農夫」，卻讓人肅然起敬。

他先是跪著講話，上人示意他站起來，後來更請志工搬一張椅子，讓他坐下來。

雖然他拿著麥克風，但還真是「輕聲細語」，我努力地聽，還是聽不清楚。隱約知道他在講，向台糖租的大愛農場，雜草、荒草比人還高、有些草莖比竹子還硬……志工群策群力，總算把荒草野地闢成良田，種了菜、種了稻，都是純淨有機的。

「去年，稻子長得很好，開花也開得很好。大家心裏都非常高興，想今年一定會大豐收。」他說：「誰知道老天突然下暴雨，一連好幾天，我心裡想：慘了！慘了！」

說話的志工突然哭起來：「果然天晴一看，稻穗都成了『空包彈』！大半年的心血都化為烏有……」

他越哭越傷心，哭到說不出話來。久久才幽幽的說：「因為是天災，政府有一些補助，但我們還是損失很多……」

上人聽了很動容，開示說：「沒有損失、沒有損失，我們賺很多。」

賺很多？賺到甚麼？我在心裏打問號。

「你的經驗，你碰到的故事，你的心得，都是慈濟的歷史。你把它分享出去，那是有錢也買不到的。」上人氣定神閒，說：「我們沒有損失，賺到的是無價之寶。」

志工師兄破涕為笑，從椅子上下來，對上人頂禮再頂禮。

賺到甚麼？會後，我問當時在場的志工：上人說，我們賺到很多，到底賺到甚麼？
「至少我賺到了——我看見上人的悲憫，他不忍師兄那麼傷心，幾句話，就讓他心開意解，破涕為笑。」
「賺到不怕失敗，今年遇到天災，明年再來。」有人說。
「賺到一段慈濟歷史，大愛農場友善大地，志工胼手胝足，把荒地變良田。」

對啊！賺很多、有錢也買不到的、無價之寶……還有甚麼呢？
無常！我說：預計豐收的稻米，一陣暴雨，就化作「空包彈」。這就是無常啊！
但一切都是好因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希臘神話的薛西弗斯，辛苦的把巨石推上山頂。來不及喘一口氣，巨石又滾下來。他再推上山，巨石又滾下來……
很多人同情他，覺得他做的事是「徒勞無功」。但有人持不同的看法，或許他在山頂的那一瞬間，他是快樂的、滿足的。
大愛農場一年歉收，或許來年就豐收。應該不至於像薛西弗斯一樣吧？年年碰到天災而徒勞無功？

有一句話說「只問耕耘、不問收穫」。只要辛勤耕耘，那怕收穫一時歸零，讓我們真正體會「無常」的真諦，也不錯啊。

「無常」常隨，以豁達的心胸，看待無法掌握的未來，能珍惜並把握當下，其實反而是小小「開悟」的契機。

（2020.12.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