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之「恩」.陪伴病塌十一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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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釋德旭|整理.翁培玲

聆聽著德旭師父回憶起陪病時光,我彷彿也一同進入時間隧道,重新走這一趟悲欣交集的心靈旅程──

六月八日,跟德恩師父約好,上午八點出發到慈院作檢查,恩師父準時出現,臉上的笑,一如往常,只拎著一個小小的背袋,十分輕便,就這樣出發了,好像只是一趟遠足或郊遊,去去就回來。

到了醫院,隨即一連串的「例行檢查」。當時,恩師父與肝功能相關的GOT和GPT值已經高達1847,且有腹水現象,讓人大吃一驚,醫師立即開出「治療飲食」──給予易消化、富含蛋白質和維生素,低鹽且足夠熱量的清淡飲食。在此原則下,素食最常食用的豆類則需忌口,油不能多,因為高脂肪、高蛋白都會增加肝的負擔,同時容易引起腹脹、腹瀉。

面對清淡無比的飲食,恩師父依然甘之如飴。有時,旭師父看恩師父總顯得疲倦,不忍心恩師父病了,還吃得如此清淡,曾經主動要「通融」一下,請恩師父多吃一點,但恩師父總謹守病人的本分,回答:「醫生說不行。」

或許是出門前,上人的叮嚀:「不要執著,一切要配合醫護人員。」也或許是恩師父本身的修為使然,他實在是一位再配合不過的病人了。

若非臉色逐漸泛黃和微露的疲態,洩露了生病的訊息,恩師父圓潤的臉龐、燦爛的微笑,和平常一般。還是朝夕相處的德融師父發現了不對勁,催促著他一定要去看病。不料,一檢查,結果就是急性肝炎。

恩師父原就有B型肝炎,已服用干擾素一年多,甚至用到第二代的藥劑,因為擔心產生抗藥性,故停藥了一段時間,不知是否在這段時間肝功能悄悄有了變化,旭師父心疼的說:「可能這段期間沒照顧好。」

由於這場病來得又快又急,病情變化迅速,檢查時也發現有腹水現象,緊密的打針、吃藥,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了。然而,恩師父的血管細小,幾乎每次都得扎上好幾針,才能將滯留針打入靜脈血管,兩臂布滿針孔,到後來,甚至只能將針打在大姆指上,活動更加不便。但是,面對所有醫療行為,恩師父耐力奇佳,自始至終沒有埋怨,也總保持一貫親和微笑的表情,甚至不曾皺過眉頭。

肝炎折磨人處,從恩師父身上就只能隱約看見「疲累」和「黃疸」,但這樣的病,有可能產生暈眩、昏迷,最好時時有人隨侍在側。但是,除了必要的醫護行為須仰賴護士,恩師父盡可能不麻煩到別人。

精神許可時,即使有明顯的疲態,他仍自行沐浴,旭師父幾次拜託恩師父讓他幫忙,恩師父都說可以自己來,最後,旭師父只得說:「那請您別鎖門,我一段時間就和您說說話,好確定您的情況都還好。」

沐浴過後,衣物摺疊整齊,浴室清洗得乾淨光亮,絲毫感覺不到是一位「病人」剛使用過。旭師父說:「他總是很體貼別人,即使自己很難過、很痛,還是盡可能不麻煩別人。」

每位住院病人,都有個難熬又漫長的夜晚,恩師父也不例外,身體病痛的折磨,讓他整晚翻來覆去,不得安眠,但是他沒有嘆息沒有埋怨,只是靜靜地接受這一切,雖然建議他吃安眠藥,但他總說還不必。

接著,恩師父的腹水嚴重,起身如廁十分不便,必須有人兩旁扶持,加上許多症狀、檢查數據和診斷顯示,情況實在不樂觀,得知這個結果,只是,實在不知如何對上人開口。

其實,從住院伊始,上人便十分掛心恩師父的病況,然而,為免增加醫療團隊的壓力,為免頻繁的探視,反而要勞動眾人相陪,讓恩師父也難得休息,所以,上人幾乎不曾去探病,也請大家別打擾病人休息。

起初,對於恩師父的病情發展,上人十分關心,融師父也每晚來電探問,但在情況不太樂觀的情況下,如何開口向上人報告,真是讓旭師父覺得千萬難,但這訊息上人還是察覺了。

中學畢業典禮那兩天,恩師父顯得特別亢奮,恰巧訪客又偏多,上人也在此時來探看,見恩師父氣色、模樣還不錯,眉目間略顯寬鬆,也不禁說了旭師父一句:「看來還好嘛,說得那麼嚴重。」但幾天陪伴下來的經驗,讓旭師父覺得事情不尋常,心裡不免有點擔心。

上人對恩師父說:「你跟著我四十年了,聽很多也做很多,現在應該要再拿出來用。」恩師父只點點頭說:「好。」師徒四十年的默契,言語不多,兩人心知肚明。

兩天的亢奮期過後,恩師父開始出現血尿現象,旭師父注意到恩師父的眼神有異,神情更是疲累有加,極度渴望休息似的,於是,一向不服用安眠藥的恩師父,破例在當晚吃了安眠藥,倦倦地睡了。

醫師巡房時,發現此種昏睡狀況似乎不太對勁,仔細檢查,發現恩師父已陷入肝昏迷,趕緊移送加護病房,並對家屬發出病危通知,同時希望家屬協助,盡快在家族中尋找合適的捐贈者,移植肝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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