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張新舟(花蓮)

清晨的花蓮港，朝陽緩緩升起，伴隨著海潮聲躍出海平線。

從花蓮市區回花園咖啡農莊，左邊是木瓜溪，右邊是陡峭的山壁；車行於這段山路，我都會在轉彎處，留意奇萊山每天、每時刻不同的樣貌。

今天妻子先發現，有位打赤膊熟悉的身影，正緊挨著山壁邁步前行。

「那不是馮哥嗎？」我趕緊把車子靠路邊停下，妻子下車回頭接應，我則舉起手機開始錄影。

兩位七旬老翁沿花蓮港景觀遊憩區前往鯉魚潭。

這位「七旬老翁」肯定又從20公里遠的花蓮港健走而來，問他為何一向形影不離的馮嫂沒結伴同來？他說：「這趟是揪『小毛』（毛偉平先生）同行。」隔了五分鐘，果見「小毛」佝著身踽踽而行。他說的「小毛」也是七旬開外了。

這兩位七旬翁，相約清晨四點三十分從美崙出發，沿花蓮港景觀遊憩區--鳥踏石公園--太平洋公園，再轉入台九丙公路，走進鯉魚潭。

被我們途遇時，已是九點二十分，剩下5公里路，便搭上我們的車，接到目的地花園咖啡農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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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五年前的某日，我們急著外出找幫手又失望地回來時，卻發現鎖著的大門敞開著。

詫異地走進門，赫然發現馮哥夫妻，端坐在迎門的第一張桌位。

馮哥是在教會初識的，雖僅短暫見過一次面，但印象深刻。

他說，不知何故，突然想來看看我們，便拉著妻子從美崙住家走來。

我們張著嘴，訝異無聲。

他又說，因門鎖著準備離開，卻似有上天指引，再回頭搖搖門，不料竟然能打開，便進來等我們。

張大的嘴這才合攏，笑著熱烈歡迎意外的稀客。

花園咖啡農莊一隅，蓮池上的復古日本橋別有風味。

馮哥說，他和馮嫂是國小同學，畢業後各奔前程；前不久，才又在同學會重逢。更令人稱奇的是，這期間有幾年，馮嫂搬回花蓮，而他們的住處只隔著一條巷子，卻沒碰過面。

真如馮嫂所感嘆的，他們是「有緣無份」。

在同學會重逢時，兩人都已恢復單身，自然瞬間電光石火，終於良緣天註定。那天突然起意手牽手，走了二十公里路前來，馮哥說：「這是愛的見證。」

對我而言，卻也是天父的美意。

那陣子，我們正為找不到幫手而發愁時，馮哥當下沒說什麼，但他們回去沒多久，便來電告知已替我們找到了人手。

這是多麼神奇的緣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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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七十歲的他，又帶著七十二歲的毛哥，走了五個多小時來找我們。前些天，馮哥就帶過這位新朋友來見面。

在介紹時，先說這位毛哥是「五心上將」；雖然他的心臟有五個支架支撐，但卻格外愛好飛行傘、立槳泛湖和潛水。

毛哥的生死觀，是在天上飛或潛游，若出意外，離天堂或地獄都更近。

這位「五心上將」剛坐定幾分鐘，就跑過來問正在煮咖啡的我：「你是那個以前當記者的張新舟？」

「是的。」

「你認識毛可鑑嗎？」

「毛叔？當然認識啊！」

「他是我爸爸！」

四十年前，我為慈濟功德會發起組織「炬光青年工作隊」，為受助貧戶服務。

那時，毛叔應該已六十歲上下，他主動加入我們這群年輕人的隊伍，更和我成了忘年之交。

毛叔擅長小提琴、二胡等多種樂器，也會作詞譜曲；我們去探訪社福機構時，毛叔就帶著他的樂團演奏助興。

毛叔在退休後，便到美國與兒子同住；其後傳回來的噩耗，是毛叔坐在藤椅上休息時，安詳地去世。

萬萬沒想到，這麼多年後，竟如此有緣地和他的兒子毛偉平相識。

回憶起往事，我們都不勝唏噓。毛哥是個優秀的人才，當年取得德州A&M大學的助教獎學金，赴美留學，其後旅居美國四十多年；前幾年回來照料臥病的母親。

我們從未謀面，但他聽毛叔常提起我這忘年之交，因而一見如故。

鯉魚潭湖光山色，美景如詩如畫。

我告訴毛哥，當年曾要求毛叔教我學二胡，但毛叔笑著說：「你學不來的。」我知道自己當年工作煩雜、心浮不定，毛叔因此認為我學不來。毛哥說：「學二胡不難，我送你一把二胡，接替我爸爸教你。」

今天，馮哥邀毛哥徒步來找我，他二話不說，兩位七旬翁，從天濛濛亮走到日頭高升。

人生的友緣、情緣真的是美妙無比。

（202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