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寧蓉(明靜)
攝影:宋智鳴
這天的天氣很好,晴朗無風,大約是農曆十七,有皎潔明亮的月光,照得周圍景物和路面清晰可見。用完藥石,陪著陳美羿老師在菜園走路。月光也溫柔地灑在我們身上,指引我們前行的方向,使人感到既溫暖又安全。
頭頂的星星耐心的陪伴著我們,慢慢的走著、走著,一圈又一圈,風很輕,心很靜。
突然,我停下腳步,抬頭指著天上的月亮,說:「老師,你看,好大、好亮、好圓的月亮喔。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天都十七了,月亮還這麽圓。」
老師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向月亮,說:「真的耶,又大又圓又亮,感覺天還沒黑。」之後,問我:「手指月亮,會怎樣?」
想起小時候,家裏的婆婆奶奶們,看到我們小孩子用手指月亮,就會嚇唬我們說:「用手指月亮,月亮婆婆會來割耳朵喔。」
於是,老實回答:「小時候,家裏長輩說,用手指月亮,月亮婆婆會來割耳朵喔。」老師說:「嗯,我們的講法一樣。」
記得曾經聽過一個禪宗小故事,說是一位弟子用手指月亮,因未「見月忘指」,而被師父割掉手指。
雖然小時候,手指月亮,並未真的被月亮婆婆割掉耳朵;禪宗公案裏,用手指月亮,而被師父切掉手指的故事真僞,也不得而知。但自小用手指月亮的「習氣」至今未改,也恰好印證了證嚴上人所開示的法語:「大習氣易改,小習氣難除。」
看來今後,唯有更用心,更努力來觀照「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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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我,很喜歡月亮,更喜歡看月亮和天上的星星,尤其愛讀有關月亮的古詩詞。因爲,那是一段充滿溫暖又富有哲理禪味的記憶......
小時候的鄉下小縣城,還沒有路燈。學校晚自習結束後,要穿過一段田邊小路及狹窄的街道,才能回到家。差不多都是藉著微明的天光,摸黑走路或因害怕一路狂奔的。遇到颳風下雨天太黑,爸爸或媽媽會點亮蠟燭、帶著雨衣在黑黑的路上等我們。
偶爾,天上有星星,就亮了許多,這或許,是我喜歡星星的原因之一吧。
如果,天氣晴朗有月亮的時候,心裏就整個沉澱安定下來,絲毫沒有了黑夜的恐懼。尤其在夏夜,月亮的光,格外有輝煌的光明,能使整條小路都清清楚楚地展現在眼前。
走一段路,抬起頭來,月亮總是跟著我們,照著我們,陪伴著我們。在童年的歲月裏,我們心目中的月亮,有一種特別親切的感受,就如同,黑暗中爸爸媽媽提燈為我們引路一樣。
我們在路上,月在路上;我們在山頂,月在山頂;我們在江邊,月在江中;我們回到家,月正好在家門口。
於是,童年的我,常常望著天空發呆,天天祈禱晚上放學時,都能看到月亮婆婆,在月亮婆婆的愛撫與陪伴中平安到家。
直到如今,童年看月的景象,以及月光下的故鄉鄉村,都還歷歷如繪。但對於月之隨人,卻有著一絲迷思。月亮永遠跟隨我們,到底是錯覺還是真實的呢?
或許,可以說,它既是錯覺,也是真實。由於,我們知道月亮只有一個,人人卻都認爲,月亮跟隨自己,這是錯覺;但當月亮伴隨我們時,我們感覺到月是唯一的,只爲我照耀,這是真實。
長大以後,才知道,真正的事實是,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輪明月,它是獨一無二、光明湛然的。當月亮照耀我們時,映著月光,感覺天上的月,也是心中的月。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月,只是自己不知罷了。
只有極少數的人,猶如天上的月。在最黑暗的時刻,仍然散放著光明,那是覺知到「自己就是月亮的人。」
這就是爲什麽,禪宗把直指人心,稱爲「指月」,指著天上的月教人看,見了月就應忘指;教化人心裏都要有「月的光明」,光明顯現時,就應捨棄教化。無非是,標明了「人心之月與天邊之月,是相映的、合融的。」
所以,才有了那句富含禪味的「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即使江水千千萬萬條,條條裏都有一輪明月。
以前,讀過許多誦月的古詩詞,有一些頗能說出「心中之月」的境界。
例如,明朝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王陽明的【蔽月山房】:「山近月遠覺月小,便道此山大於月;若人有眼大如天,當見山高月更闊。」
確實,誠如上人所教導:如果,我們能把心眼放開到天一樣大,月不就在其中嗎?只是,你我凡夫心眼小,看起來,山就大於月亮了。
還有一首,是宋朝理學家邵雍寫的【清夜吟】:「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月到天心、風來水面,都有著極其清涼明淨的意味,只有寂靜清澄的心,才能體悟。
我們看月,如果,只看到天上之月,沒有看到「心靈之月」,則月亮只是極短暫的偶遇,哪裏談得上什麽「永恆之美」呢?
所以,期待人人,回到自己、覺知自己,讓自己「光明」,做一個上人口中,發光發亮為別人提燈引路的「人間菩薩」(火金姑)吧!
(筆耕團隊 精舍筆記 2022.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