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陳美羿；攝影／freepik

傍晚，我在高雄靜思堂一樓，等待屏東來的師姊。坐下來，打開電腦，繼續未完的工作。

「我……可以跟你坐嗎？」一位穿著旗袍，頭髮花白的老菩薩問。

她拿著提袋，還有一個小紙袋。顫巍巍地，想拉開椅子都沒力氣的樣子。

「您身體不舒服嗎？」我替她拉開椅子，發現她在發抖，寸步難移。我再問：「您怎麼啦？要不要去看醫生？」

「我要趕快吃個東西。」她好不容易坐下來，說：「血糖太低，頭暈……」

哎唷！我慌了，趕緊打開她的小紙袋，是一顆包子。她又拿出一個保溫杯，說是中午的咖啡。

不行啊！這兩樣東西緩不濟急，最好是方糖或甜的飲料……一時間，去哪兒找呢？

她微弱地說：「為了趕時間，我來不及吃午餐。隨身攜帶的糖果吃光了，沒有再補充。」

糖果？對了！下午玫芬師姊給了我一些點心，裡面好像有幾顆核棗糕。我打開提袋，找出兩顆，剝了一顆給她。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又問：「你不是高雄的師姊？」

我說：對，我住台北。

「台北的師姊，我只認識慈悅。」

「咦？認識慈悅，您怎麼認識的？」

「她來教我們手語！」

我看著她，不覺笑了起來，好可愛的老人家！慈濟人有個特質，就是很健談。雖然她還在抖，卻還是一直要跟我談話。

「參加慈濟，是我一輩子最幸運的事。」她說：「我的委員號是五百號，整數喔！」

這下子換我「震動」了，居然碰到一位比我還資深的志工。我驚喜地看了她的委員證：張桂嬌，法號「慈瑋」。

「民國七十二年，涂茂興夫妻帶我進慈濟，我們每個月都坐金馬號（客運），從高雄回去花蓮，參加聯誼會。」她說：「以前都做訪視，還有努力募款；現在老了，就做環保，來靜思堂帶福田志工。」

「我還有帕金森氏症，很多年了，不管它。」她說：「我以前做美髮，後來改賣蓮藕茶，冷飲，已經賣三十多年了。現在交給兒子……」

這時有一位陪伴她的師姊過來，對我說：「阿嬌師姑三年前車禍，行動就不方便了，前幾天又跌倒。等人少一點再出去，以免被撞倒。」

我只感覺眼睛一直熱起來，老菩薩又說：「前幾天她們帶我去跟師父說話，師父叫我要顧好身體——就是上人啦！我還是習慣叫『師父』。」

我想起來了，她就是溫馨座談其中的一位。「我每個禮拜都來打掃二樓，如果我沒來，福田志工都說少了我，就『毋趣味』（不好玩）。」

「謝謝你的糖果，救命的糖果。」看她真的好多了，我也安心了。

晚上在洗衣間，遇到高雄分會的財務謝惠民，她說：「阿嬌師姑也曾經中風過，但是她做慈濟的精神，實在令人感動和學習。」

一個老人，經歷中風、車禍；罹患帕金森氏症、糖尿病，還跌倒……依然是穿戴得整整齊齊的，每周來靜思堂當福田志工領隊；每天做環保。

想起她臨走時，送給我一句話——沒病最幸福；並一再謝謝那顆「及時」的救命糖果。

她一身是病，但是沒有被打倒，我看到一個生命可以如此強韌。我也要謝謝那顆「奇妙」的糖果。因為它，在冬日的傍晚，我聽了一個美麗的故事。

（2021.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