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陳美羿;攝影/吳碧華
「我都沒去過日本……」兩年前,一向節儉的媽媽,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問她為什麼想去日本?不是賞櫻,也不是賞楓,竟然是「想看看日本人」!
大家忙啊忙,兩年過去了,媽媽的「日本夢」一直無法履行。直到我看到一篇「帶著骨灰去旅行」的文章,想媽媽也年過八十了,就毅然決然的在今年四月初報名「賞櫻團」到日本一遊。
「聽說在日本吃飯要坐地上,我可坐不下去喔。」「護照過期,來不及辦就不要去了。」「很冷耶!真的要去嗎?」
「媽!妳又來了!」我大叫起來:「我卡都刷了,妳前科累累喔!老這樣想臨時落跑。」
出發前,媽媽又抱怨:「每一個女兒回來,我的行李就得重新打包一次。」羽絨衣、毛襪、手套、口罩、帽子……妹妹們準備的東西,好像媽媽要遠征北極似的。
捨不得「一擲千金」
第一天飛到成田已是傍晚,到飯店放下行李後就去逛商場,晚餐自理。看到一碗麵日幣九百元、一份套餐一千五百元,媽媽說:「妳不是有帶計算機嗎?算算看合台幣多少錢?」
當然貴死了,媽媽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直說在飛機上已經用過餐了,最後只買了四條香蕉、一盒葡萄、一瓶奶茶和兩包泡麵。
三月底四月初,日本的櫻花開得如火如荼,東京的千鳥之淵、上野公園遊人如織。一路上都是我幫媽媽拍照,媽媽「麻豆」當煩了,說:「換我替妳照啦!」
卡嚓!卡嚓!不是拍到媽媽自己的手指,就是把我的頭切掉一半。不死心,繼續練習,還真拍出不少傑作呢。
老人家,兒童餐
從東京往西南走,在箱根遇上飄雪,全車的旅客大為興奮,媽媽說:「活了八十幾歲,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下雪。」言下之意是不虛此行。
在箱根、名古屋各住宿一晚後,繼續前往京都,途中在一家餐廳自費用中餐,日文看不懂,還好有照片可選。我和媽媽選了兩份餐,櫃檯小姐和領隊嘰咕了一會兒,才知道我們居然點的一份是兒童餐。
餐點送來,份量不小,只是餐具是小湯匙、小叉子,可愛到不行;更好玩的還獲贈一份「卡哇伊」小玩具,真是樂壞了我們兩個「老」朋友。
一路上,眼看著團友們大包小包的採購,而媽媽卻一直嚷著東西太貴,不要買。「誰說出國回去就一定要帶禮物?」這個老媽媽還真「酷」。
到了龜岡火車站,我眼明手快的買了三件印有小火車的T恤,給弟妹家裡的小朋友;到了嵐山,買了一個會搖頭晃腦的日本娃娃給讀高中的姪女。還有幾盒糖果做的「便當」,新奇可愛,媽媽看了還叫我多買幾盒。
我的「卡桑」不見了
返台的前一天下午,遊大阪城,媽媽還上演了一場「失蹤記」,差點没把我急死。
媽媽說她太累,不上天守閣。我說那妳坐在樹下休息,我去拍個照。拍完照回來媽媽不見了。
我把廣場找遍了,又跑回停車場,用簡單的英語、日語的單字,還有國語、台語,再加上手語,問司機有沒有看見我的「卡桑」?司機雙手一攤,搖搖頭,表示沒有。
「老媽!妳在哪裡啊?」媽媽失蹤了,團友和領隊都替我著急。
「妳媽媽找到了啦!」真的?哇!前面那位穿著綠色羽絨衣、滿臉笑咪咪的老太太,不就是我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老媽嗎?
「對不起!是我『綁架』了妳媽媽,讓妳擔心了。」團友何太太說。
原來何家夫婦進了天守閣後,發現裡面有電梯,就出來找何老太太,順便把咱家老媽也帶去。哎呀!真是「虛驚一場」,還好「喜劇收場」。
臨時退貨,換回吃飯錢
最後一晚逛免稅店,我跟媽媽說:「日幣要用完,否則放久了會變廢紙。」
我選了可愛的人形菓,還有鐵罐裝的玄米茶。媽媽說:「日本茶哪有台灣茶好喝?而且,這麼小一包,泡兩三次就沒了。」
我說:「我買的不是茶,是罐子。妳看這些日本姑娘的圖案都不一樣,多可愛啊!」
結果媽媽扳著手指算,美容院一罐、活動中心管按摩椅的兩罐……我把現金全倒出來,打算買他個精光。
結完帳後,突然才想到這個晚餐也是自理,身邊都沒錢了。趕緊到櫃檯,退掉三千塊的東西,換回現金吃飯。
回到家,分送禮物,看照片,媽媽分不清神宮、神社;也說不出金閣寺、清水寺、醍醐寺,只津津樂道:「這是『灑咕啦』,這也是『灑咕啦』……」
這就是我家老媽的「賞櫻假期」。
(原稿寫於2010年4月 2020.10.26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