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靜容(大林慈濟醫院社會服務室社工師)
認識小棋那年,她十九歲,也是我來到大林慈濟醫院工作的第三年。
前二、三年間,我主要的工作是處理病患因家人照顧不良而重複住院的問題。由於個案大多為老年人,家屬多半比我年長,然而小棋卻是個例外。
十九年前相遇 開始陪伴之路
雖然案主是小棋的母親,但社工師也將小棋視為協助與關懷的對象,主要關心小棋的心理狀態。
小棋的母親是外籍人士,父親患有精神疾病。當我嘗試連絡他們的親人時,得到的都是拒絕出面的回應,甚至連關心的意願都沒有。
在家庭支持系統十分薄弱的情況下,雖然案主是小棋的母親,但我也將小棋視為協助與關懷的對象;也因此,讓我與病房護理長、出院準備護理師和志工們很有默契地達成共識。
首先,我找到一臺製氧機供她母親居家使用,另外協助申請醫療費用的補助,暫時解決小棋母親反覆住院帶來的重擔。之後,大家商量著在小棋母親出院後各自電訪關心。
志工師姑關心生活、護理長關心學業、出院準備護理師則關心照顧母親的狀況,而身為社工的我,主要關心小棋的心理狀態。幾次溝通下來,小棋的人生故事,我再熟悉不過了。
扛起家計的獨生女
小棋是獨生女,從她大學一年級開始,患有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的母親,開始陸續住院,而父親又因脊椎開過刀無法照顧母親。因此每當母親住院時,小棋就會接到父親的電話:「媽媽住院了,妳不用回來照顧嗎?」
回家後,面對情緒暴躁的父親和不配合醫囑的母親,小棋在無法兼顧課業的情況下,索性在大二時休學,決定先找個工作。但大學肄業的小棋,只能到工廠當女工,一家三口,就靠著她一個月將近一萬元的薪水生活了一年。
在這一年間,小棋覺得照顧父母雖然很辛苦,也是應該的,然而親戚與鄰居的指責,卻讓她備感壓力。尤其是親戚間重男輕女的觀念,認為小棋根本不應該升學,讓她原本以為考上大學,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家,遠離這些令人不解的非議;如今卻不得不重新面對......
爸媽無法依靠 少女被迫長大
余靜容於高屏區新進醫療志工職前教育訓練課程中分享病人自主權利。(攝影/陳清寶)
小棋自小就聽親戚說,父親在婚前就有情緒暴躁的情形,母親是家庭主婦,在家也沒什麼發言權,小棋覺得母親無法理解她心裡的想法與委屈,與母親也無話可說。
現在母親病了,醫護人員叮嚀著母親出院後要注意的照顧事項,但父母親的不配合,導致一再出入醫院。
身為社工的我,當時通知這位未滿二十歲的孩子,真不知道可以期待她做些什麼。看著被迫早熟的小棋,我們開始陪伴在她身邊,陪著她處理母親生病帶來的照顧及經濟問題,一起討論和父親的相處方式。
小棋的母親於兩年後往生,她也重回校園完成學業。畢業後,曾當過一般上班族,之後做過超商賣場的工作,卻因父親時常的「關心問候」而難以穩定。
值得慶幸的是,小棋沒有忘記我這位社工姊姊的叮嚀:「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也照顧好自己的心,不要去傷害別人。」小棋現在是自由工作者,四處接工作,除了讓自己的生活穩定,還能透過工作增廣見聞、學習團隊合作,也從中獲得成就感。
當她脆弱時的心靈堡壘
小棋在母親往生後,偶爾會回到醫院探望像母姊般的團隊成員,開心地分享或是抱怨當下生活,回憶過去的經歷及學習到的經驗。
轉眼小棋已快四十歲了,某天趁著新冠疫情趨緩,回到醫院探望我們這些老朋友。小棋和我們報平安:「我現在很好,自己在外租屋,一兩週就回去看爸爸。兩個人不住在一起,就可以減少摩擦;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照顧他的。」
小棋很感恩周遭的人,也肯定自己:「還好沒有把路走歪了!」現在的生活縱然不甚滿意,未來也不知道有多長,她告訴自己:「活在當下!不論遇到什麼事,都要好好面對、冷靜處理。」
我還記得曾對小棋說:「生命是自己的,過程中可能會遇到困難或無力,但要面對,也會過去;我們不能替妳解決,但我們都在這裡,會陪著妳一起走過。」小棋說她謹記這提醒,也一直記得有一群像家人一樣的後盾在慈濟。
(註:民法成年年齡從二十歲下修為十八歲,自二〇二三年起實施。民法第 18 條:滿十八歲為成年。)
(本文獲授權轉載自《人醫心傳第230期》,靜思園地編輯組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