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誠院長(台北慈院肝膽腸胃科) 撰文/明含;圖像/趙有誠院長、李政隆
臺北慈院趙有誠院長(中)對於環保站一點也不陌生,舉凡新人營或同仁相約做環保都有他的身影。[攝影者:李政隆]
一百分的實習醫師
實習時,因為平常很少與陌生人來往,走進病房探視病人前,總要深吸一口氣壯膽。
雖然初為實習醫師的他,仍有點生疏笨拙,但他在護理部的人緣很好,外號「很好叫」,護士深夜煮好消夜,都會邀他共享。病人也都很喜歡他,輪到婦產科實習,還有不少孕婦產後會寫信或打電話到醫師宿舍來感謝他,因此趙有誠也更用心去關心病人所有的資料。
「實習時,我都會熟背每一位病人的病歷,連所有檢查報告的數值,我都一清二楚,所以主治醫師都會直接問我。」
他對病人很關心,轉科了,還回去看一位老病人開刀後的情形,大家還誤以為老先生是趙有誠的親戚。趙有誠發現他術後黃疸很嚴重,呼吸很喘,醫師都認為是感染了輸血性肝炎,但趙有誠聽到他的心臟有新的雜音,所以就在加護病房等查房團隊來,主動上前提醒。前兩天大家都不採信,後來才發現真的怪怪的,再次開刀時,才發現第一次手術時,人工瓣膜稍微沒縫好,導致溶血性黃疸。
台北榮總有位胡聰仁醫師,是北醫第一名畢業的高材生,在一般外科實習時,他是帶領趙有誠的住院醫師。
第一天,趙有誠早上六點去為病人換傷口敷料時,發現胡醫師已經換了一大半,這讓趙有誠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隔天早晨他五點半就去,結果胡醫師還是先一步到了,於是趙有誠第三天清晨五點就去換藥。
「胡醫師來的時候,看我已經替所有病人把藥換完了,他大吃一驚,有人比他還認真,從此對我另眼看待,還放刀給我開!」
「後來胡醫師給我的外科實習成績打了一百分。」
依當時醫院的規定,實習分數超過九十分,指導醫師就要寫份報告,因此大多數的人都只給八十九分,趙有誠破天荒地得到一百分,部務會議時外科部總醫師當然要請胡醫師說明。
「理由很簡單,因為他比我優秀!」
胡醫師的回答,讓大家最後也同意了這個一百分的成績,畢業時,趙有誠還得到全班實習獎第一名的肯定。
1988-1990,趙有誠(前排左二)在美國南加州大學賴明詔教授(前排中)的實驗室進修。
視病猶親
1987年,趙有誠在支援新竹縣橫山鄉醫療工作的路上出了大車禍,他的右大腿骨斷成三截,臥床半年多,必須拿拐杖走路,去看診也不方便,所以就申請去做基礎醫學研究,再公費赴美國南加大,在中央研究院院士賴明詔教授門下,修習病毒分子生物學兩年。賴教授專攻病毒分子生物學,是SARS輪狀病毒之父,在他門下,讓趙有誠見識到世界級大師的風範。
回國後,趙有誠在研究中獲得很大的鼓勵,曾得到台大宋瑞樓教授基金會的傑出論文獎,他更學習到要鼓勵後進,不分門派。
「這個鼓勵年輕學者的獎,讓我不再那麼自卑,原來我這個軍醫,也可以領到台大教授頒發的獎。」
1997年,趙有誠升到了教授,當時國防醫學院要求升主任的條件,一定要是教授,所以大家都很認真於學術研究。趙有誠待人真誠,樂於提攜後進,鼓勵許多學弟深造博士。三總胃腸科至今還有許多已培養好的主任人才,隨時可以接棒,全歸功於趙有誠帶人也帶心,早就把醫師博士都培養好了。
「學弟一升主治醫師,我總會帶他們去裁縫店,量身訂做長袍送他們,讓他們知道自己可以換長袍了,不用尷尬到底何時才可穿上主治醫師長袍。」
趙有誠此生唯一的醫療糾紛,是在剛升主治醫師的第一年。有個長年酗酒的肝硬化病人,全身有黃疸,因肝腦病變神智不清,住了幾天院,病情好轉,也清醒了過來。住院醫師報告說病人明晨想出院,趙有誠未經查證,也就讓住院醫師替他辦了出院。
當天晚上,趙有誠正巧輪在急診室值班,有個病人送進來時已往生了,趙有誠一看,竟是早上才出院的病人,家屬很不諒解醫院早上為何趕他出院。
原來住院醫師本身非常積極,希望多接各種新病患,來學習治療不同的疾病,他認為病人稍穩定了,可以出院。其實出院前,因為病人根本不想出院,住院醫師和家屬有點小口角,但趙有誠並不知情。雖然這個糾紛,在院部出面解說下化解了,但他痛定思痛,認為自己是主治醫師,爾後要全盤擔負起所有照顧的方向與責任,這個認知幫助他後來的行醫生涯成功且順利。
「從小,父親是我心目中永遠不會生病的胖子。」
1998年初,父親有一陣子吃不下飯,又偶爾發燒,他不想驚擾忙碌的趙有誠。直到有一天,尿液突然變得像紅茶一樣,電話中趙有誠直覺不對勁,立刻請父親來醫院親自檢查,切片證實為胰臟癌。
「動完大手術後,父親從大胖子,慢慢變成骨瘦如柴,一年半後就往生。」
往生當天傍晚,父親因虛弱而昏倒,夜間送到三總汀州院區急診室時,趙有誠的夜間門診尚未結束,直到看完所有的門診患者,才趕去病房照顧父親,半夜父親就去世了。父親的病逝,加上自己因車禍曾臥床半年,讓他更能貼近病人的心,從此更能視病猶親。
「對醫師來說,病人死了就是死了;但對家屬來說,會不斷質疑爸爸怎麼死了?這麼突然,這麼快,有沒有哪裡疏忽了?」
「自己是主治醫師,親手幫父親開立死亡證明書時,心裡非常難過,第一次體會失去親人的至痛。」
趙有誠認為好的醫生,醫術固然很重要,但好醫師之所以讓病人忘不了,是因他們常在病人最無助痛苦時,讓病人有見到明燈的感覺。
常有病人臨死前,託付家人特地前來掛號,要當面送趙有誠禮物致謝。有位癌末的病人,每天晚上都很痛,趙有誠半夜去看他的時候,病人對他說:「我從你的眼神裡,感受得到你是真心地關懷我。」
1998年赴希臘參加醫學會議。
金玉良緣
2003年SARS時期,病人都不敢到醫院看病,趙有誠要赴法國參加醫學會,為了簽證,戴著口罩到院內附設的銀行,申請財產證明,發現有位新來的行員李菁薇小姐特別親切,一見如故,特別拿下口罩,相談甚歡。
李菁薇秀外慧中,體貼又成熟,因小學一年級時,父親經商被騙,家庭陷入困境,她曾寄人籬下住在大阿姨家,因此從小就很獨立。論及婚嫁時,雖然她對趙有誠很滿意,但畢竟兩人相差多歲,讓她的父母相當猶豫。
有一天李菁薇的母親從台南來台北看她,突然腎結石發作,肚子非常痛,李菁薇情急之下請趙有誠安排急診及住院,她的父母親眼見過趙有誠之後,也私下讚賞他看起來有大將之風。
有過第一次接觸,趙有誠才鼓起勇氣,邀請女方家人吃飯。為了打破陌生,他還買了四張當時正熱門的大樂透,想藉對獎化解初次見面的尷尬。
「結果四張中了三張,而且都是千元大獎,讓我直覺這是一個好兆頭!」
飯後回李菁薇的住處坐坐,李菁薇的父母事先提醒他,家裡的小狗很兇,請他不要介意,結果趙有誠一進去,沒想到狗兒反常地對他極其友善。
「因為這隻狗平日在李家的地位很高,我也就『人仗狗勢』,獲得李家一致的肯定。」
2005年十月兩人結婚,隔年元旦晉升少將,人生自此一切都很順遂。李菁薇婚後生育二女,當起全職的家庭主婦。因為珍惜這段得之不易的姻緣,趙有誠曾自己發願:「婚後面對李菁薇只有一種臉色,就是微笑,而且絕對口說好話。」
「我們倆有著絕佳的默契,經常同一時間想到同一件事情。」
「開車時,會一起注意到街旁某個小招牌上的某些字。」
「從一到十講數字,一起開口可以連續三個數字都一樣。」
從結婚到現在,兩人非常契合,從來沒有爭執或口角,他們相約不要對別人講,不然別人會以為他們在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