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張慧蘭(彰化)

攝影：黃惠英、顏 莉

三月，春暖花開的季節。

精舍早晨，沙沙聲四方傳來，常住師父與志工們或群聚眾力，或孤軍一人，打掃著精舍庭園內、外。

精舍知客室旁綠地，有株垂茉莉，高如成人。滿樹繁花，花序一串串，似串著小鈴鐺垂落而下。

若紫似紅的花萼，伸展出五枚白色花瓣，其中四片花瓣相對稱，纖細的花蕊彎彎長長，如蝴蝶觸角，上頭捲曲著，花形如蝴蝶娉婷，幽幽吐芬芳。

經過一夜，花隨風撒落於地，綠色草皮上有著環狀似的白色小碎花，格外醒目。我與黃惠英師姊佇足觀賞著，花朵秀氣樣貌，惹人憐愛。

花蓮慈濟小學退休楊月鳳校長，一個人拿著竹掃把與畚斗，在知客室旁的草皮上掃地，掃著掃著，遂漸向垂茉莉靠近。

楊校長終身未婚，全心投入教育，為教育界奉獻六十餘年。她自喻為不退休的「種樹人」，轉職至佛教慈濟基金會教育志業發展處，繼續為「百年樹人」教育的傳承盡心盡力。以清修士身分，花蓮精舍是她第二個家。

「請問，這一株是什麼？好漂亮！」我打開話匣子。

「垂茉莉。」

楊校長埋頭掃草皮，回答簡潔有力。她用竹掃把將落花掃進畚斗，喃喃說著：「這是煩惱！」

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是我没慧根嗎？馬上追問：「為何花落是煩惱？」

「妳看，這草皮這麼乾淨，花再怎麼美，一落下就破壞了原有環境。落在它不該落的地方，豈不是變成了煩惱？」楊校長一邊掃著，一邊回應我的問題。

我馬上聯想婚姻，卻有外緣。用花影射，甚是有趣也有理。總覺得她話中有話，一語雙關。

「妳看，我要掃這一朵落花，花瓣反而捲曲小小的，躲在草裡，讓妳幾乎看不見它的存在！除掉落花，要有方法，不是想除，就除得掉。」

楊校長以竹掃把慢慢挑起落花，讓它彈跳進畚斗裡，邊分享著她對清除煩惱的體悟。

「煩惱，不是你不去想它，它就會不見！它一直存在著，卡在心裡小小角落，慢慢地累積堆疊，你若不除它，它會變成更大的煩惱。」

草皮裡的落花，就在楊校長快要掃淨時，一陣風吹過來，輕輕，我們聽到「咚！」「咚！」「咚！」，乾淨的綠草皮，又有花兒落下。

「落花很像煩惱，人的一生，煩惱會一直來，不會停。你的人生，不也這樣？」楊校長譬喻入裡，掃地與掃心地，一次說明白。

我們離開了垂茉莉，往醫務室走去......於採訪醫務室羅素娥護理師的過程中，看見了楊校長停止打掃，笑著與師父們閒聊著。

原來，掃地或掃心地都不能我執，花兒隨時會落下，煩惱永遠清理不完，要學會切割，不深陷泥沼。隨著時間的過去，理出對治煩惱的方法，善解煩惱帶給我們意義，成了人生智慧。

垂茉莉花開花落，生住異滅，成住壞空，如此不停循環著。植物說法，唱著生命之歌，世間無常也如常。清掃我們的心地，在無常中如常，是我們要修習的功課。(筆耕隊隨筆2022.03.06 )